“好漂亮的鸡血石!”
啧啧惊叹,缘于尚寝局的司灯女官。朝宇文昭则弯出个美丽的笑靥,她信步走上前,欣喜亦是好奇道,“中郎将大人,您也喜欢收集石头?”
(笔者注:司灯,掌火烛。)
他抬眼,淡然回应,“圣上,终于歇息了?”
“看完九卷《孙子兵法》,圣上才肯入眠。”
颔首,虽然她嗓音里有着淡淡的疲倦,调子仍是一贯的开朗,“大人,你夜夜守候在紫宸殿,不累么?”
没有回答,宇文昭则把鸡血石收回衣襟。
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她有些不好意思,随即释怀一笑,“阿奴忘了,大人鞠躬尽瘁,阿奴仅是尽最后几天本分……待圣上正式释服登基、天下大赦,阿奴便可离开皇城,与家乡父母团聚。”
(笔者注:阿奴,第一人称代词,相当于我。)
深呼吸,她抬头凝视天际星宿,感慨,“也不知在宫外,阿奴能不能像站在紫宸殿这般,如此清晰、如此近距离凝望参宿?”
挪移目光,她重新对上沉默不言的宇文昭则,困惑问出口,“大人,您说奇怪不奇怪……阿奴常常觉得,参宿离自己很近,彷佛是囊中之物。不知,这份难以形容的温馨感,究竟是阿奴心灵深处的绽放?或是得不到情感回应之后,一个人的卑微满足??”
宇文昭则怔住。
片刻,他盯着西方位的白虎辖域,缓缓启唇道,声线沙哑且无任何情感温度,“参宿,并不吉利……它坐落于白虎,梵语称须夜迦,主杀戮。”
(笔者注:宿,即星座。参宿,西方文化称‘猎户座’。)
苍龙已逝,白虎无心。朱雀折翼,玄武当立。
自初五后,参宿越来越明亮……莫不是蠢蠢欲动者,意图大开杀戒?
他不自觉蹙了眉。
她悻悻地撇了撇嘴,漂亮的眼眸眨了眨,有点苦哈哈的摇头笑叹,“大人,您真不愧是武将,张嘴闭嘴仅是杀戮……入宫前,娘时常告诫阿奴,男人都好色贪杯。您血气方刚,就没想过娶妻生子、欢享人伦之乐?”
宇文昭则再次愣住。
“呐呐~噤口不言即为默认。”
收住笑,她正色敛神,再度语出惊人,“您方才像宝贝紧握不放的鸡血石,可是意中人的定情信物?”
“当然不是。”
哑然失笑。
她追问,“您相貌堂堂,岂会无意中人?家乡的青梅竹马,亦可算数。”
“放肆。”
他眸光流转,慢慢对上笑靥美丽的她,浑厚低沉的回话声音在寂静无涟漪的夜里甚为好听,并无任何责怪,“你是宫中女官,言谈举止却越来越不敬。”
“不怕。”
她春风得意,“尚宫大人早就知会阿奴……此次,阿奴的名讳,已登记在出宫返乡的花册。除非大人您以‘不敬’之罪禀明圣上,否则,阿奴并不担心自己的命途。试问,一位无忧无虑的平凡女子,岂会惧怕夜叉?”
宇文昭则讶异,“夜叉?”
“夜叉,是帝释天的护法神。虽接近神的体格,却拥有鬼的模样,且未能被赋予独立精神和自由意志,常常生活在一个被遗忘的世界……”
叹口气,她大声开口,“您说,您成天板着张俊脸,还老爱穿黑色袍衫提把银剑走来晃去,不像被众神祇遗弃的夜叉?”
俊美的面色闪过蹙窘,宇文昭则张了张嘴,“你……”
“中郎将大人……”
一道黑影,不期然出现在紫宸殿外,语意急迫,“据探子回报,顾命重臣贺兰芮之,在回府路途意外丧身!贺兰氏族,此刻已乱成一团。”
眸底,有那么一瞬间的复杂神采,宇文昭则抿了抿唇,“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