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若谖与老夫人刚用完早膳,许夫人就过来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笑着道:“怎么,怕我这个老婆子照顾不好你的宝贝女儿,一大早就跑来瞧?”
许夫人笑道:“谖丫头被老祖宗惯的不知天高地厚了,还会对她照顾不周?只怕她调起皮来无法无天,惹老祖宗生气。”
老夫人笑道:“谖丫头很好。”
许夫人微微瞪圆了眼睛,假嗔道:“这叫还好?是谁不好好学棋练字把西席气走,惹老祖宗唉声叹气的?”
老夫人扭头佯装生气地对若谖道:“你这孩子也不知给你祖母争口气,害我一大早被你母亲拿捏!”
许夫人哭笑不得:“媳妇哪里是拿捏婆婆,又怎敢派婆婆的不是,实在是看了谖儿的一手字体着急的很,若她果真是有造化的进了宫,这一手字,别说为妃,便是做女官也拿不出手。”
老夫人听她如此说,也犯起愁来:“这孩子在别的方面一点就通,唯独在棋和字方面是如此的老大难,那个棋,实在不精也就罢了,毕竟以后用的机会少,那个字,真是叫人愁白了发。”
许夫人见时机已成熟,这才道:“媳妇想举荐一人教谖儿书法,定能教的好。”
老夫人根本不太相信,连她那么优秀的嫡长孙靖墨都教不好谖儿,还有谁能教好她,但又不好拂了许夫人的意,敷衍道:“是谁这么本事?”
许夫人答道:“燕妹妹。”
老夫人面露不悦:“既是她,也就罢了。”
许夫人陪笑道:“人云,声伎晚景从良,一世烟花无碍,燕姨娘自进了方府,恪守妇道,言行得体,教谖儿书法媳妇觉得没什么不妥,况且,这书法对谖儿又至关重要。”
老夫人见她这么说,在心里想了一回,两个人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不信燕倚梦会胆大包天不安好心将谖儿往岐路上引,再加上谖儿那一手字也着实要紧,只得勉强点头答应。
难堪
温姨娘与曾姨娘等四位姨娘是在许夫人之后来的,她们见许夫人在跟老夫人说话,谁也不敢打断,只默默地向老夫人行了礼,便退在一旁静静侍立。
温姨娘因在四位姨娘中年龄最小,模样最出挑,刚进府时很得若谖亲爹方永华的宠爱,可惜貌美善妒,自己无所出,也不能容忍别的姨娘有孩子。
曾姨娘好不容易怀了身孕,她却用一碗加了红花的补汤害她流了产,从那以后曾姨娘再也没了生育。
方永华因此嫌了她,她不仅不悔过,心胸越发变的狭隘,就连许夫人她也能鸡蛋里挑出骨头,总是想拿捏她的错。
自从燕倚梦一顶轿子抬进了方府,被方永华百般娇宠,她就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因此当听到许夫人抬举燕倚梦教若谖书法时,她心里已是大不受用,现在又听许夫人说燕倚梦“恪守妇道”
,终于按捺不住,冷笑了两声,道:“在园子里与华太医私会,这也能叫恪守妇道,那像我们这等安分守己之人岂不是该立贞洁牌坊了!”
许夫人知道她素来便是这样的人,不予理会。
老夫人却是动了怒,喝道:“燕倚梦跟华太医私会只有你一个人看见,是真是假还没个定论,容不得你在此胡说!”
言下之意是她的话不可信。
温姨娘本来想挑起事端,引老夫人更加嫌恶燕倚梦,从而不让燕倚梦教若谖书法,若谖毕竟是方府唯一的嫡女,燕倚梦若能巴结住她,就算一生没有自己的孩子,她也不用担心自己死后无人哭灵,这是她宁死也不愿意看到的。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老夫人竟然会袒护燕倚梦,像被人当头棒喝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老夫人。
若谖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这个温姨娘果然是胸大无脑的杰出代表,不管燕倚梦与华太医有没有私会,老夫人都不愿人提起,更不愿自己亲口承认,有哪个做娘的会亲手为自己的儿子戴一顶被人唾弃的绿帽子!
再者,方永华在朝廷为官,自己的美妾与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岂不被同僚耻笑抬不起头来!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可惜温姨娘不懂!
老夫人命翠玉道:“把谖丫头住的东次间套房靠海棠花那个房间收拾成书房,每日里令燕倚梦在那里教谖丫头两个时辰书法,若一个月谖儿的书法没有进展,她就不用教了。”
若谖喜不自胜,暗暗向许夫人挤了挤眼睛。
许夫人爱怜的看了她一眼,恭敬有加的对老夫人说:“媳妇还有个不情之请。”
老夫人笑着对左右道:“你们看我这个媳妇,给她个好儿,她就蹬鼻子上脸了。”
那些丫鬟婆子忙笑着道:“夫人是出了名的贤惠孝顺,怎会对老夫人不恭呢,老夫人且耐着性子往下听,夫人所说的定然是好话。”
许夫人笑着道:“媳妇想,燕妹妹当年的琴艺名动长安,现在咱们家请的琴师并不如她,不如让燕妹妹连琴艺也一并教了,这样练字间隙学学琴既不枯燥,且有雅趣,况且请琴师的费用也可省下,虽然咱们候府不在乎那点银子,但细水长流总是好的。”
老夫人默然,隔了一会子才开口道:“你也不必瞒我,这一大家子人要吃穿用度,还要周情答礼,大老爷又是做的京官,没多少奉禄,这两年天灾又重,不是干旱就是洪涝,咱们家田庄里的进项大减,我虽不理家里的事了,可心里揣度只怕有些入不敷出,也亏你主中馈还能打理的井井有条,”
说到这里又默了片刻才道:“一切听媳妇安排吧。”
许夫人笑着宽慰道:“还没到那种为难的地步,只要精打细算月月都能平稳的过去。”
老夫人将若谖搂在怀里,轻拍着她,叹气道:“要节省从我这里开始吧,谖丫头是断断不能省的,先不说咱们家就她一个女孩儿,且看看别的候府千金,哪个不是婆子丫头十几人簇拥,那是何等的娇生惯养、何等的金尊玉贵,再看看我们谖丫头,通共只有两个丫头像个人样,其余的三四个竟如庙里的小鬼一般,叫人余心不忍。”
若谖仰脸道:“老祖宗,谖儿已经觉得很好,老祖宗不必忧心,倒是老祖宗不能省的,百善孝为先,就承全了我们一个孝名呗。”
众人皆笑赞道:“谖小姐嘴巧心孝,很是难得。”
说了一会子话,老夫人乏了,命众人都散去。
若谖跑到东次间看着丫头婆子布置书房,因想着燕倚梦那样一个如玉的人,房间里若没个花应景只怕委屈了她,于是到慧兰苑准备向娘亲要两盆茉莉花来,没曾想,父亲也在那里。
若谖与父亲方永华相处的不多,感情淡淡的,见了他不过问一声好,不似在许夫人面前活泼。
倒是方永华很是喜欢这个独女,笑咪咪地问她近日都学了些什么,玩了些什么。
父女两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凝烟走了进来,若谖立刻站了起来,对方永华道:“我找母亲去。”
正眼都没看凝烟一眼,便扬长而去,反正自己是嫡女,想给凝烟这个庶女面子就叫她一声姐姐,不想给就不叫咯,谁还会为这指责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