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也要敢才行。”
江元白沉默了。
看来莫奕最近的动作,恐怕比现在网络中显现出来的,甚至是他想象中的,还要深入和隐秘甚至极端。
室内一时陷入了死寂,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在空旷的地下空间内回荡着。
事实上,四个月之前,江元白没有花多长时间就觉出了不对劲,先是那张通知下次游戏开始时间的纸片消失不见,紧接着是他的脸可以被照相机拍摄下来具体的影像,而最后令他确定自己猜测的,是到了本该进入副本的时间,自己却仍旧留在了现实世界。
混合着难以置信的震惊,狂喜,和恐慌袭击了江元白,在一片混沌的状态下,大脑中的唯一清晰念头是
他做到了。
莫奕,做到了。
或许是在他的潜意识里,莫奕是能够将这个恐怖的庞然大物摧毁的唯一存在,或者说,除了他还有谁呢
所以江元白用自己最快的度奔向莫奕的别墅内,用自己的备用钥匙打开了门,然后在房间内疯狂地寻找着对方的身影,但是却一无所获房子内还残留着生活的痕迹,但是本人却不知所踪,正当江元白不知所措地颓然倒在书房的椅子上,大脑难以控制地狂乱幻想着莫奕可能的去向或是遭遇时,眼前平整一片的墙面突然分开了。
然后在江元白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墙壁背后的铁门缓缓地打开,面色苍白的莫奕走了出来,他看上去狼狈不堪,手上胡乱缠绕着厚厚的绷带,身上脸上都是半凝固的深色血渍,他似乎并不惊讶江元白在这里,而是面色平静地冲他点点头,然后侧过身子,问道“要进来吗”
紧接着,江元白在大脑死机的状态下,坐着电梯到达了数千米深的地下,参观了宏伟庞大的工事,紧接着,在莫奕简明扼要地将事件的情况简要地讲了一遍之后,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江元白就被礼貌地请离了别墅。
紧接着,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江元白再也没见过莫奕的面,每次他来,都是以闭门羹为结局。
也是在这段时间内,无数的高精尖设备,从江氏企业旗下的子公司以及海外的数家顶级高科技公司,源源不断地通过新建的通道运送入别墅内但是江元白知道,这还只是莫奕愿意让他现的一部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莫奕所做的恐怕更多,他旗下企业的相关营业项目收入增长了接近百分之十,而在国际形势并没有过大变化的情况下,如此大宗的钱财流动,恐怕和这个窝在他家地下室的神秘黑客拖不了太大干系。
莫奕终于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室内一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只剩下换气扇嗡嗡的声响犹如白噪声般地充斥着偌大的空间。
他转动椅子面向江元白,手指交叉放在膝盖上,好整以暇地凝视着他,问道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问题,这次我会尽量在我的能力范围内解答你。”
莫奕说的如此直白,令江元白一时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现在还记得自己当初在莫奕解释完之后陷入的茫然无措那种仿佛世界变得陌生了起来,大脑中只有一个难以置信的声音在一遍遍地默默询问着不可能的吧开玩笑吗什么病毒,什么时空跳跃还有什么人工智能脱离掌控反而以人类为食这种仿佛出现在科幻或者电影内的东西所带来的古怪错位感,令江元白很难接受莫奕这个近乎天方夜谭的解释。
或者说在他的心里的某个地方,仍然被难以解答的疑问笼罩着。
为什么江元柔名下的别墅地下会有如此庞大的地下实验室,它和游戏本体又有什么联系江元柔在最后一次进入副本之前务必叮嘱他将莫奕带来这里,是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以及这和江元柔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近乎恐慌的情绪在他的心头酵,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满腹疑问甚至怨愤向莫奕宣泄而出,就被无情地请出门外了。
虽然接下来他时常来到这里,希望能够再见莫奕一面,但是次次都被毫不留情地拒之门外。
即使是这样,江元白心中也仍旧留有一线希望希望莫奕说的只是某个善意的谎言,希望事实真相和他最糟糕的想象猜测背道而驰。
直到三个月后,犹如山崩海啸般的消息就席卷了整个互联网,伪善的假面被硬生生的撕扯而下,露出了被层层隐藏起来的事实与真相,人类那被污浊与黑暗覆盖,在野心和贪欲的趋势下而变得狰狞的面孔,江元白这才不得不正视这个可能性当初莫奕告诉他的,或许真的是事实。
于是今天,莫奕终于愿意和他见面了。
他终于活生生地出现在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不是透过冰冷的屏幕呈现的影像,他的声音清晰而真实,而不是穿过门口的对讲机的失真与模糊。
但是江元白此刻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
不知不觉间,室内的死寂已经维持了许久,莫奕久久地等待着,只见江元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逃避似的侧过视线,轻声问道
“所以,你之前的解释,是真的咯”
莫奕缓慢地点点头。
“那我的姐姐江元柔,她就是因为现了这些,所以才被游戏提前拉入副本”
莫奕的声音平稳镇定“具体情况我其实并不清楚,因为她留下的信息已经是被篡改过的,不过要知道,在你姐姐的位置上必定会了解很多外人并不知情的秘辛,比如已经被叫停的绝密计划,所以她很可能早就有些模糊的猜测了,只不过在当时被某些契机激出来了罢了。”
江元白的声音微紧,强自镇定地继续问道“那”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仿佛是有什么东西瞬间膨胀,结结实实地堵塞住了他的喉咙,逼迫他将即将脱口的声音咽下,江元白用力地深吸一口气,胸口憋闷的酸楚感尖锐地刺痛着他的心房,让他一时有些难以呼吸。
江元白没有意识到,这是在自己在察觉到江元柔离开后,第一次真正谈起过她。
就在这时,莫奕从椅子上站起,缓缓地走到江元白的身旁,将自己的手掌缓缓地压在他的肩膀上。
掌心出乎意料的温暖,几乎穿透厚厚的大衣,将江元白的肩膀烫伤。
紧接着,他的膝盖上骤然多了一点难以察觉的重量,他有些疑惑地低下头,只见在自己紧紧攥起的手掌前,静静地躺着一张老式的漆黑录像带,陈旧的金属表面遍布浅色的划痕,看上去颇有年代感。
“这是她留下的,我觉得她会希望你能看到。”
对方的声音轻缓而温和,仿佛瞬间就穿透了江元白穿戴着的层层甲胄,划开了一个巨大的伤口,汩汩地向外流淌着漆黑的脓血。
江元白缓缓地松开自己紧紧攥起的拳头,苍白而冰冷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轻轻地捏起了那张的录像带。
那冰冷而粗糙的表面触感仿佛像是触了身体当中隐藏的某个开关,他挺直的脊背仿佛瞬间垮塌,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决堤,他疼痛而颤抖地缓缓地蜷曲起身体,将自己的额头抵在膝盖上,嘶哑地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崩溃而绝望地痛哭出声。
两个小时之后,莫奕将江元白亲自送出实验室,他打开大门,冰冷的空气卷着雪花涌入室内,将他身上穿着的宽大毛衫吹的鼓起。
莫奕眯起双眼,深深地凝视了一眼铁青色阴郁的天空,然后扭头看向江元白
“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