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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送她首饰她不戴,他送她家乡的吃食她不喜,他本以为带她见阿娘她会开心,可此刻看来,只是再一次的弄巧成拙。
春日的晨风仍旧带着些许凉意,楚清阮缓缓抬眸,认真地看向眼前男子,段骁依旧是一身玄黑锦袍,绣着金丝盘龙的束腰衬的身形劲瘦颀长,一双凤眸里隐忍着万千情绪,那是她从来都看不懂的情绪。
毕竟,他和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喜怒不形于色,她无法分辨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他是天潢贵胄的王爷,她的顾虑处境,他永远也不会懂。
“阮阮,是谁惹你难过,你告诉我,我定要他后悔。”
段骁声音极轻极淡,仿佛是在哄人入睡,楚清阮却清楚看到段骁眼底凛着的骇人暗芒,直透她的脊背。
“没有谁惹我难过,大概是想着快见到阿娘,心绪有些激动罢了。”
楚清阮今日穿的一袭淡绿色长裙,腰间系着细细的丝带,少女身姿曼妙如烟,如春日清新,引人怦然心动,却没有人知道,她心中已然坚定了去意。
毕竟段骁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她一定可以找到机会,离开王府。
段骁淡薄的唇角微微抿紧,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径直指向那倒地哀嚎和哆哆嗦嗦站着的几名庄丁,嗓音低沉微哑,眼底冷漠至极,“是他们么?”
似乎只要她说是,下一刻那几名庄丁便会人头落地,剎那间,楚清阮脑海中闪现那日在公主府,段骁眼神冷厉长剑染血的肃杀景象,心中猛地一颤,脱口而出:“不是他们。”
“那是谁?”
段骁垂眸看着她低声问道,如瀑的墨发因为一路骑马的缘故,有些凌乱地散落在男子清俊的脸侧,修长挺拔的身躯默默站在她身旁,竟有些莫名的温驯乖巧。
楚清阮眼里却蓦地泛起刺骨的嘲讽和冷漠,她对上段骁期待关切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你。”
第18章骨哨
握住她手腕的修长手指倏地松开,段骁脸色霎地苍白,“是我?”
段骁像是做错事的少年般,双手握拳垂在身侧,忽然此时一阵风吹过,墨色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金丝流转,整个人忽地笼上一层寂寥。
楚清阮却只觉得好笑,“王爷您是不开心了吗?可这些庄丁,他们明明只是尽职地守护庄子,却要被您的人这样威胁,王爷嘴上说着喜欢妾身,可妾对您来说,不过是那掌中雀、笼中鸟,您开心的时候逗上一逗,不开心了就像这庄丁一样,说杀掉便可以随时杀掉。”
话说出口,楚清阮只觉一阵爽快,事到如今她终于想明白了,段骁想要如何对她,她说了从来都不算,她小心翼翼的虚与委蛇和肆无忌惮的畅所欲言,又有什么区别。
有些话,早些说清,也许她反而能知道段骁的真实目的。
段骁看着她,挺直的脊背瞬间绷紧,似是遭受当头一击般愣在原地。
季朔看着段骁突然沉滞的气质,暗道一声不好,王爷这是又想打人了。
却不想段骁沉默片刻,指尖蜷了又紧,脸庞惨白,“你没有说错……”
嗓音依旧清清冷冷,尾音却带着颤。
上一世的他,想必就是这么看楚清阮的。他认为她给他下药算计他,只当她是个心机深沉一门心思攀附权贵的势利女子,他任由裴华卿针对她、折磨她,他明知道裴华卿所言大多不实,从始至终却只在一旁冷眼旁观,他只想看她能撑多久,却从没考虑过,她也会撑不下去。
段骁双手紧握到指节泛白、青筋凸起。
可是,他早已后悔了。
段骁向着楚清阮,缓缓上前一步,“我确实从来没把旁人的性命感受放在心里,他们是死是活,是喜是悲与我何干?甚至,我也从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楚清阮神情淡淡,似是不信,又似是早知如此。
段骁如玉石般精致的脸庞泛着淡淡苍白,嗓音低沉冷冽,“阮阮,我的命就在这儿,你可以随时来取。”
楚清阮却敛了敛眉,漫不经心地回道:“我要您的命做什么。”
她不在乎段骁的命,她也不在乎他在想什么,他想干什么,她只是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人而已。
段骁唇边渐渐漫开一抹苦涩,若是她记起上一世的事,只怕第一件事便是要了他的命。
段骁从怀中掏出一只银白色的口哨,拉过她的右手,珍而又重地放在她手心。
“王爷!”
一旁的季阙瞬间目眦尽裂,高声叫道。
楚清阮好奇地看向手中小巧的哨子,不管是颜色还是质地,她都从未见过,甚至从段骁怀中掏出、在她手心也放了好一阵,仍然透着阵阵寒意。
段骁没有理会季阙的阻止,轻声向她解释道:“这是骨哨。”
“骨哨?”
楚清阮不解地抬起头,“是牛骨,还是猪骨?”
段骁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格外认真地说道:“阮阮,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楚清阮有些错愕地蹙了蹙眉,段骁为何会在这个时候送她一只哨子,她把哨子放到嘴边,好奇地正想试着吹响,却被段骁一把按住,“现在不要吹。”
楚清阮不解地眨了眨眼。
段骁冷峻的脸庞格外严肃:“阮阮,只要你吹响这枚骨哨,不论何时何地都会有暗卫前来护你周全,暗卫认哨不认人,你只要拿着这枚哨子,即使是我也动不了你分毫。”
段骁嗓音低沉微哑,神情专注而又认真,楚清阮一时间忍不住要相信,这真的是支可以召出暗卫的骨哨,可是很快,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