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有主张,你不必管。”
见他避着她,朝露偏要跟着转过去,面朝着他。他本就身量极高,身姿英挺,她需得仰起头才能直视他的眼:
“寺中他们没找到我,肯定已怀疑上了你。这里是歧城,他们是不敢动佛子,可到了野外,无人之处,难保他们不会为了洛须靡的军令对你狠下杀手。”
在乌兹王庭,洛须靡都敢假借天雷着火想要除掉佛子,现下,因她挑拨之故,洛须靡更加对佛门和佛子惊惶不定,恨之入骨,不知会不会先下手为强。
万一他真的要在此地对佛子的人马痛下杀手,也可以伪装成盗匪劫掠之流。反正,死在这片荒原里的牲畜和来往商队太多,峡口尽是成片的枯骨。
若是名震西域的佛子为了救她也化作其中的一抔黄土,她又要成了千古罪人了。
朝露心中急切万分,重声道:
“你此去,无异于送死。”
“我只为求生,不会求死。”
洛襄目光凛然,淡淡道,“况且,死生轮转,与你无由。”
朝露盯着他夜色下幽邃的双眸,迟迟不发一言。
她一直深知,洛襄是一个目标清晰的人。
十岁受戒,在西域各国的大经会上雄辩群僧,以绝世辩经之才扬名天下,一步一步登顶,既是无上的天资,亦是后天的执著。不出意外,假以时日就会正式受封为佛子。
一直以来,无论是面对众生,还是面对她时,他言语温和,行事从容,如水一般包容万物。哪怕她故意流露残忍和恶意,也不见他有过情绪起伏。
而此时此刻,却是少见的强势,不容她拒绝的一意孤行。
他下定了决心,不会再更改。
“方才不还说我心狠手辣,你倒甘愿牺牲自己,救一个心狠手辣的妖女?”
见他蹙眉不语,朝露反倒笑了笑。她抬起手,拂了拂他落在他肩头一层浅浅的风沙,声色变得轻柔婉转:
“可是哥哥,我不想再欠你人情了,朝露怕还不清呢……”
她踮起脚尖,朝他的下颔贴去。她能感到自己呼出的浅息,经由他的侧颈回流至唇间,变得有几分灼热。
“救命之恩,上回就有人要我以身相许,你之后要我怎么还呀?”
她一丝一毫都不想再欠他人情。她故意撩拨,就是想让他知难而退,避嫌放弃。
就在她等着洛襄如寻常那般避开,可他却任由她的面颊若有若无地抵在他肩头。
“并无之后。”
他渊深的目光有如广袤的夜幕,沉沉落在她的额头、她的眉眼。男人低醇的声音扬在风中,幽幽散去,“我与女施主,今夜一别,或一生不得再见。”
“我最后能为女施主做的,仅此一事。”
洛襄最后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她,闭上了双目,道,“我既说过会送你和你三哥团聚,必不食言。”
朝露一怔,不禁莞尔。
他好像只有这个理由。
面对她,他都在用同一个理由,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渡过难关,多番回护。
这个理由,就像一座高塔,将他牢牢封闭其中,让她看不见,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