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这一世,李曜对北匈、对洛枭的杀心不会减。他才不会那么好心将她三哥的消息告之她,只会杀之而后快。
如此思定后,洛朝露转过身,面对李曜,她的神色异常的平静。
俄而,她径直走了过去。
李曜见她朝自己走来,薄唇难以抑制地微微勾起。
下一瞬,朝露猛地一俯身,快步上前捞起尸体上一把散落在地的弓箭,飞速张弓搭箭,瞄准了正中的李曜。
眼见着男人的神色从志在必得渐渐转为怔忪,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错愕。
她的手指一松,一支飞箭离弦而去。
银光撕裂了今生的夜空,轨迹与前世雪夜刺中她的那一支仿佛能重合在一道。
前世一箭之仇,她没有忘。她要杀她之人血债血偿。
一箭既出,朝露审时度势,未作停留,干净利落地抛下弓箭,往身后等了她许久的男人跑去。
她一下子扑进他宽大的袈裟之中,贪婪地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檀香。
“为何以身犯险?”
他的声音如水潺潺,温柔地传至耳中。
她扬起脸,仰望着他,逼着自己大滴大滴地落泪,扯动着他的袍袖,哽咽道:
“襄哥哥,就是这些梁人,他们放火烧山,我三哥被他们害死了……”
洛襄没有说话,伸出了手,指尖还未覆上了她的面靥,便收拢在袖中,最后只用袖口轻轻拂去她面上混着血渍的泪痕。
雨已停歇了,大风扬起沙尘,天色依旧昏沉黑暗。
李曜被眼疾手快的亲卫扑倒在泥地,飞箭如流,在他身侧遽然而过。
射箭之人箭术之准,发力之狠,哪怕只擦着他的大臂,那伤口已深深划破皮肉。
再抬头,少女翩然的身姿向斜坡上那道玉白之色奔去,最后与那道身影交融在一起。
她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仿佛对那个人,她是求之不得。
而方才她假意流露的脉脉温情,是对他的戏弄,亦是对他的报复。
李曜一把掀开保护他的亲卫,正要起身穷追,忽闻耳边一阵轰鸣。
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看到的竟是数千僧兵空弦发箭示警,一时间铺天盖地,竟如雷声隆隆,潮涌滚滚,震天动地,生生将他的军队逼退了近百步。
他扫视一眼,便已知晓,自己此时兵力已被暗箭消耗过半,不敌这些战力远胜于他的佛门僧兵。
即便屈辱,但他除了退却,并无他法。
“我们走。”
李曜作了一个撤退的手势,亲卫簇拥着他上马离去。
“且慢。”
身后又传来一声空弦震声。
“此事尚未作罢。阁下既知晓三王子洛枭的下落,还请告知。”
李曜皱眉回头,却见佛子立在高坡之上,意态舒展,凛凛如风,山岳雪峰一般不可撼动,目中如有神光湛然。
而他底下的僧兵已扬起弓箭,对准梁军,蓄势待发。
这是不肯让他走了。
李曜冷笑道:
“若我不说呢?佛子是要为了他一个与佛门无关的俗人,对我动武?乃至以整个佛门对抗我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