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性命何其可贵。她为了保命,可以不惜出卖色相,离经叛道地诱惑佛子。
可他,却要以死证道。
长夜漫漫,静谧中,他颈上一滴汗流淌下来,落在她唇瓣上。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只觉说得口干舌燥,心烦意乱。
她心中悲哀,腾身而起,一眼望到榻上那三面兽首的酒器。
原是洛须靡恐药力不够,控制不住佛子,将残酒置于此处,要她适时加码。
被人逼迫,又被他拒绝的悲愤涌上心头。朝露举起酒器,掰开玉盖,在他面前晃了晃,娇声婉转道:
“你既要死,我来陪你。今生你不肯与我做一夜夫妻,那便一起到了地下,做一对鬼鸳鸯。”
闻言,静坐的洛襄蓦然睁开了眼,摇头道:
“女施主何苦执着?”
朝露最是痛恨他每每说她执着的样子,那么风轻云淡,那么高高在上。
他修佛要破执,不动妄念,可她一凡人,沉迷纸醉金迷,七情六欲,怎能不执着?
她举起杯盏,哼笑一声:
“你不让我执着,我偏要执着。”
语罢,她当着他漠然的面,淡然的眼,赌气似地一口饮下了那杯秘酒。
“和尚,现在我和你一样了。你的每一分痛,我也受着……”
酒器被她丢在地上,滚去一边,打了个旋儿就不动了。
她身姿摇曳,走不稳的莲步娉婷,纤腰袅袅,跌入他怀中,含着似有似无的期待,搂着他笔直且僵硬的颈,低低道:
“你说如此,我们算不算同甘共苦,又修了一世姻缘呢?”
他身体未曾抗拒,语气却依旧冷硬:
“我与女施主,并无夫妻姻缘。哪怕再修百世,亦是枉然!”
好一副铁石心肠。
朝露莫名地想要哭,却只觉渴得厉害。
方才那酒她饮得太急,药力极烈,不一会儿便如潮水一般涌上来,来势凶猛,可以焚烧一切意志。
身间体内,像是一片荒野,被这一滴滴骚动的秘酒燃起了火星子,然后越演越烈,刹那间对他的渴望如燎原烈火,无法止息。
却在他无言的注视下,尽数凝结成了万里冰原。
她心有不甘,在他怀中支起身子,玉臂一展,抱住他的头,一树梨花春带雨。
泪水比身体更烫,随着衣衫一道滑落在雪色的僧袍上,泅染出一朵一朵至臻至纯的白莲。
如此软玉温香,任是千年寒冰、万年玄铁,也该化了。
俄而,佛子微微抬手,解开了僧袍。
朝露心头一动,以为他终是受不住要动情,岂料随着她肩头一重,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他褪衣,只不过是将自己的僧袍盖在她身上,掩住她一身冰肌玉骨。哪怕春光再是诱人,在他眼中,与红粉骷髅,无甚分别。
“你这和尚如此无情,我今日死了,也是因为你不肯救我。”
朝露捂着心口,大口喘息着道,“你口是心非,你一派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