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擅长关心或是表达关心,总觉着肉麻,所以看来她又凶又狠又绝情没人味。
“照顾好自己。”
他终于走了。
庄玮一边想着这男人真矫情,一边却也想和他说声‘你也是’。不过等她的话挤出来时,却化为蚊呐般的细声。
他已经进了电梯,不会听见了。
叶林昏沉沉地睡了很久,直到她醒来时,屋内是一片漆黑。
睡久的人都会头昏脑胀,她也不例外。她看看手机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父母肯定已经睡了,她起身想去倒点水,刚坐定手机就狂鸣起来,她赶紧接起。
对方说话的声音很快,又很远,但每一句每一字都狠狠敲在她的心上,发出尖锐的声响,像金属与玻璃磨擦后产生的刺耳的声音一样。让人头疼欲裂却又隔绝不得。她不记得对方说了那么多的话,重点是什么。大脑根本没有没有从冗长的睡眠中清醒过来,还处于一种朦胧状态,下意识地抗拒着一切让它不舒服的存在。
她不记得时间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越来越暴躁,最后几乎就是在嘶吼了,但是那声音太远了,很远很远。她竭力想捕捉住那些似乎很重要的片断,可耳膜却在莫名地鼓噪着,像是隔着一重又一重的帏幕一般。断断续续地阻着声音的传播。
她张了张口,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她口干舌躁,连沙哑的声音也发不出来。声带似乎失去了作用,大脑没有办法支配它。她就这么呆滞地坐着,听着,却无法配合地反应出来,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感觉自己像是飘在云端,就这么一上一下地飘着,轻乎乎得没有一点思想,头脑一片空白。
然后却有一种战栗的情绪从身体深处开始积累,渐渐地爆发出来,让她无法抑止地颤抖着,嘴里也渐渐有了湿度,但是种极苦极涩的味道。从舌根部散出来,嘴巴开始发麻,牙齿打着颤。
她抓着手机的手几乎握不住那小巧的机身,她想把它甩开,却又真的不敢。
话筒里的声音最后把她逼得再也无法忍受了,她禁锢已久的声音终于冲破了结茧一般的喉咙,短促的啸音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继而迅速被黑暗吞没。
当她跌跌撞撞赶到医院时,庄家姐妹已经在手术室前了。
她们脸上的焦灼加深了她内心的恐惧,似乎已被宣告了噩耗一般,她丧失了所有的力气,脱力地靠在墙上,泪水不禁滑落下来。
她们过来扶她坐下,却一句话也不说。
这个时候,等待的人都受着折磨,谈不上谁要让谁更坚强些。我们总希望给人带去安慰,但有时安慰却像是一把利刃,把人们原来就不愿意承认的东西更加具化。有时,人们更希望能活在自己的理想世界中,就这么活着,直到想死的时候才死去。
瓢瓢出现她一点也不意外,因为那个电话就是瓢瓢打给她的。
“……叶姐,你要挺住。”
瓢瓢不会撒谎,也不会说着一些表面的漂亮话,她宁可把话说绝一些,加厚心理建设,免得真到最坏的情况,那承受的打击绝对是毁灭性的。
“我弟弟虽然弱一点,但他运气一向很好,他熬得过的。”
庄玲脸上的妆容精致,但神态却像老了几岁。
庄玮却一言不发,转身狠狠抹去泪水。
她恍恍惚惚地想起来,他说他不会让她失望的,他们要去登记。是的,他们要结婚。他答应她的事从来都办到的,这次也不会例外。
护士往来匆忙,口气不善,根本不回答她们一次次焦灼的提问,也不反映任何有关的情况。
她觉着身体益发冰冷。像是在冰水里泡了一个晚上一样,骨头和五脏都被冻上了硬硬的冰壳,失去了最后一点的热度和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