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芷若抱着江梦鲤的腿,说卢嬷嬷从小照顾自己,没功劳也有苦劳,求爹不要赶尽杀绝叫卢嬷嬷母子去流放,只将卢嬷嬷逐出蟾园就是了。
江梦鲤最疼这个女儿,江芷若做到下跪这个份上了,当爹的还能有什麽事会不应允。
可是江梦鲤当日见女儿如此,更气得脸色铁青,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狠戳了她的脑袋瓜子,骂她道:
“养女不教如养猪,都怪我没教好你,把你养成了个没头脑的蠢猪,人家把你卖了你还要帮人家数钱!”
江芷若忽然有一个疑窦:她爹平日最爱讲和气生财,也常施米舍粥,铺桥修路,十裏八乡都夸他是个怜贫惜弱的大善人。
这样一个不为已甚、慷慨好施的大财主,为什麽唯独在处理卢嬷嬷盗窃一事上,不留半分余地,非把人往死路上逼不可?
人家把你卖了你还要帮人家数钱!
难道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江梦鲤不在洛阳,江芷若自行去邙山上坟,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卢嬷嬷想趁这个机会,安排她儿子卢越见一见江芷若。
养在深闺的女孩儿平日见不到外男,儿子卢越长得风流俊俏,不信哄不动她的春心。
上一世因途中遇见老道士,卢嬷嬷的计划被打乱了,未曾实施过,所以江芷若并不知道卢嬷嬷挖了个坑要给她跳。
但江芷若已对卢嬷嬷起了疑心,因道:“嬷嬷你方才说到明天去上坟的事,我在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我若是不爱惜自己,强拖着虚弱的身体去邙山,我娘她泉下有知,想是会更不高兴的。
再说我万一又病倒了,那岂不是就遂了林氏的心,我可不能让她看我的笑话。”
卢嬷嬷一听江芷若言语中有要和林氏打擂之意,脸上就有了喜色,笑道:
“大小姐,嬷嬷听你这麽说,当真欣慰,你真是长大了,懂事了。
夫人走后这些年,大小姐你是不知道,嬷嬷我背地裏不知为你操碎了多少心。
嬷嬷一手把你从襁褓中带到这麽大,照顾得你如花似玉一般模样,可见不得你在这个家受半点的委屈,嬷嬷是一心盼着你好,绝不会害你的。”
佛口蛇心,其心可诛。
但听这话头,可知是入港了。
江芷若遂虚与委蛇道:“嬷嬷,我也知道在这个家裏,只有你是一心为我的。”
卢嬷嬷听江芷若如此说,越发欢喜起来,就给宝钏使了个眼色。
宝钏会意,忙寻几件差事来把一衆丫鬟都支使了出去,吩咐宝钿守在门口听候,若有人来及时通报。
大家一一领命而去,独有小丫鬟宝镜不肯离开,宝钏就做势要拧她的耳朵,这才把人都给撵走了。
房裏一时就只剩江芷若、卢嬷嬷和宝钏三个人了。
江芷若心道,无怪上一世她爹处置完卢嬷嬷后,会找借口把她房裏的丫鬟仆妇也都给换了。
她有三个“宝”
字命名的贴身丫鬟,其她来往使役、洒扫房屋的丫鬟仆妇就不记有多少了。
眼下其她人是好是坏还未分明,但宝钏、宝钿这两个显然已背主和卢嬷嬷通同一气,大丫鬟宝钏更是卢嬷嬷的爪牙心腹。
江芷若自问自己和江家从没亏待过她们,可这些人竟狼狈为奸,包藏祸心要设计自己。
江芷若恨得牙痒。
只听卢嬷嬷说道:
“不是嬷嬷我说,大小姐你这命可真是旺家的富贵命,自打你出生以来,家主的生意是一日做得比一日好,顺风顺水这麽些年,那天南地北的钱财都流到洛阳江家来了,说是挣下了座金山也不夸张。
这些都是大小姐你命裏带来的福气,江家偌大的家産本该就是大小姐你的,怎可叫那个小妇养的江澈全盘端了去?
最不济,咱们也该和江澈平分这家産!若不然,不独嬷嬷我为大小姐你肉疼喊屈,就是你娘崔夫人她在九泉之下也是不能瞑目的。”
上一世就是这样,卢嬷嬷开口闭口就爱拿死去的崔氏做幌子,江芷若当年只要一听说她娘九泉之下会如何如何,就对卢嬷嬷言听计从了。
而今的江芷若再听到这种话,心裏唯有冷笑,她假意道:
“嬷嬷,你这可是糊涂了,我是个女儿家,日后是要出嫁的,爹爹他再疼我,也不过多给我办些妆奁,家裏的金山银山与我又有什麽关系?”
卢嬷嬷道:“我的大小姐哟,你先别灰心,你听嬷嬷说,我日夜为大小姐你筹划着,想出了个绝好的主意来。
家主他子嗣无多,就这一儿一女,那个江澈是小妇养的,上不得高台盘,就是如今家主擡举了他们母子,可他又怎麽能和大小姐你相提并论!
想你母亲外家长安崔氏,那祖上是袭过列侯的,如今虽衰落下来了,但到底是百年的仕宦之家。
大小姐你是金枝玉叶,家主可不把你当宝贝疙瘩,你就和家主说,说咱以后不出嫁,要招个女婿上门过活。
江家这份家産怎麽说也要从江澈那抢回一半来。大小姐你可要争气,也不枉嬷嬷为你操了这半世的心。”
日夜筹划着?卢嬷嬷怕是钻进钱眼裏了,江家的钱财与她卢嬷嬷又有什麽关系,劳累她操了这半世的心?
天下熙熙,不过为名为利。
卢嬷嬷的龌龊心思也没那麽难猜。
江芷若笑将起来,假意拍手道:“嬷嬷,果然你是最有见识的,这主意当真是好,只是倒插门说来到底有些个伤脸面呢,放眼这洛阳城,有谁家愿意叫子弟更姓改名,入赘到我家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