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口簡直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留鶴哥兒在此也不用怕有歹人作亂。
秦放鶴下意識問道:「去買橘子?」
秦山茫然:「什麼?」
秦放鶴:「……咳,沒事,去吧。」
秦山剛走一會兒,便有一輛馬車吱呀呀駛來,停穩後車帘子一掀,一個高大青年從馬車上跳下,邊嘆氣邊嘟囔,「餓就說明年再來,明年再來,非催,偏餓達……哎你是誰家小孩?別站這裡叫車碾著!」
他伸出手來,幾乎直接把秦放鶴從人堆里提溜出來放在一邊,「你家大人咧?」
他的皮膚黑黑的,一張嘴就顯得兩排牙齒格外白,前半截還是濃郁的關中方言,後半截已經勉強接近本地話,只還有點關中味兒。
秦放鶴差點被他的口音逗樂了,「多謝提醒,你趕緊進去吧。」
那青年一聽,頓時皺成苦瓜臉,又好像突然靈機一動,拍著他的肩膀笑嘻嘻道:「你這麼點兒大個娃,叫人怪不放心哩,要不餓先送你回去吧。」
秦放鶴:「……冒昧地問一句,您哪兒人呢?」
你一個操外地口音的,要送一個本縣人回家,玩兒麼!
那青年才要說話,一扭頭就見自家老僕正在不遠處直勾勾盯著自己,頓時就跟霜打茄子似的,整個人都萎靡了,也不繼續跟秦放鶴扯閒篇,垂頭喪氣進衙門報名去了。
秦放鶴笑了一回,又扭頭看那馬車,發現不是本地樣式,但用料紮實考究,做工精細,顯然也是殷實人家來的。
果然應考學子們大多結伴而來,當場締結五五組,其中有同一間學堂的,也有考了很多年而相互認識的考場搭子。
倒也有散戶,需得如之前孫先生講的那般額外向禮房交一筆錢,等著衙門幫忙湊人,多少有些忐忑,生怕遇上不靠譜的。
一輛明顯有別於其他的精緻馬車緩緩駛來,包括秦放鶴在內的好些人都本能望過去,發現下來的還是熟人:孔姿清。
孔姿清今天穿了套繡松枝紋的棉袍,領口袖口俱都出著好風毛,十分生機勃勃,整體畫風在周圍一干聳肩塌背的貧困學子中頗有些格格不入。
秦放鶴看見他,他也看見了秦放鶴,兩人對眼之後都有些意外,片刻之後,相□□頭示意。
秦放鶴還有點小驚訝,上回自己打招呼,對方還不理會哩。
顯然孔家在本地地位然,孔姿清「辦手續」的度也比旁人快了許多,那關中青年比他早進去那麼久都還沒出來,孔姿清卻已準備返程了。
見秦放鶴尚未離去,孔姿清竟調轉腳尖往這邊走來。
秦放鶴以為他有什麼事,便安靜等著他說,誰知那孔姿清過來站定後,也開始裝啞巴。
兩人大眼瞪小眼,尷尬的沉默迅蔓延。
秦放鶴:「……」
這小孩兒心思真難猜啊,您剛才過來幹嘛來了?
偏孔姿清嘴唇緊抿,大有自閉兒的徵兆,秦放鶴只得沒話找話撕裂沉默,「你今年就要下場了麼?」
別人開口之後,孔姿清才像打破封印的神仙似的恢復語言功能,點點頭,又看向他空空如也的雙手,「你不去?」
秦放鶴搖頭,「太早了些。」
孔姿清皺著眉,似有不贊同,「你的學識已非尋常庸才可比,不妨下場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