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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阿妧便真的又穿起了碧衣,插起了金步摇,练起了簪花小楷,就如同以前一样。
但是,她却又明显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她,坚定倔强,眼中有着光,对于未来充满了憧憬和希冀,面对萧让,她虽然谨守本分,但时不时也会大着胆子,做些僭越之事,比如在马车里,她会悄悄抬头,偷看小憩中的萧让,比如萧让受伤时,她会不顾他发怒,闯了进去,坚持要给他疗伤,那时的她,虽只是个奴婢,但生机勃勃,就算身处逆境,也从来不会失去对生活的希望。
但是如今,她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死气沉沉到可怕,眼中再也没有光彩,面对萧让,更是恭恭敬敬,顺顺从从,他让她穿什么,她便穿什么,让她做什么,她便会做什么,让她学姜云曦,她也学,并不会有半点反抗。
偏偏她这样,萧让却愈发不满了,他对她更加冷淡,带她前往边关的时候,更是不许她进他马车,而是让她坐着另外一辆简陋的马车,由吴钩看着她。
吴钩因姜如英的事,自觉有愧,都不敢抬眼看阿妧,更不敢和她说话。
倒是阿妧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她长得像姜云曦,早就知道她只是一个替身,却偏偏要和她说,萧让心中,未尝没有她的位置,让她又不由自主地生出期盼,从此一步一步沉沦,直到头破血流。
吴钩沉默良久,才道:“我本以为,到后来,君侯心里有你了。”
阿妧听后,却是自嘲:“果然你早就知道了。”
“对不住……”
“不要和我道歉。”
阿妧喃喃道:“我讨厌你们所有人。”
她背过身:“我也不想看到你。”
吴钩眼神黯然,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沉默,一句话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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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扎营的时候,阿妧睡在帐内,但她如今,又哪里睡得着,她抚摸着自己肚子,此时此刻,她才体会萧夫人当时的心情。
怪不得萧夫人不想留下和王上的孩子,谁会愿意怀上所痛恨男人的骨血?
她悄悄从袖中拿出一把绿色野草,这是她路上见到,偷偷采来藏于袖中的,她认得这个东西,这叫马齿苋,以前在崔家田庄,跟着阿爹阿娘种药材时,阿爹教过她,说这东西生长于路边,跟野菜长得很像,但是性寒,会造成孕妇滑胎,所以千万不能误食。
如果,她吃了这马齿苋,腹中胎儿,就定然保不住了。
她如今极为痛恨萧让,自从灵昌初遇后,她便把自己情窦初开的所有爱恋,全部都给了萧让,她从来没有如此爱过一个男人,更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会是这般又甜蜜,又酸涩的心情,她本是个极为惜命的人,为了萧让,她屡次三番不顾性命,为了给他做长寿面,她被他罚跪到昏倒,为了救他,差点被他母亲杖责至死,她付出这么多,所以当萧让告诉她,永不相负,和世间万物,皆不如卿的时候,她简直觉得那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她将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真心,全部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萧让,却没想到,换来了这种结局。
她真是,何其可悲。
她不要留下和萧让的孩子,她不要。
阿妧拿着马齿苋,哆哆嗦嗦,就想往自己嘴里塞。
忽她听到帐外一阵沉重脚步声,她慌忙将马齿苋藏于枕头底下,刚藏好,萧让已掀帐进来。
萧让似乎是喝醉了,隔着这么远,阿妧都能闻到他满身的酒味。
阿妧伺候萧让这么久以来,从未见他喝醉过,他并不贪杯,也不嗜酒,总是一副神智清明、运筹帷幄的样子,阿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烂醉的萧让。
萧让步履踉跄,他跌跌撞撞走上前来,扑倒榻上的阿妧,阿妧被他箍在怀中,挣扎不得。
她听到萧让在她耳边,喃喃道:“妧妧。”
妧妧……他又将她当成了姜云曦!
阿妧一瞬间,悲愤莫名。
她咬着唇,听着萧让一句一句,对姜云曦诉着衷肠。
他说:“妧妧,是我对不起你。”
“我没有办法,保住你的性命。”
他这说的,想必是姜云曦跳城楼自尽时,他没有办法去救她,阿妧心中愤慨万分,她被他箍在怀中,两只如铁的臂膀将她困的无法动弹,只能被他拥着,任凭他将自己替身,听着他对另一个女子的自责,萧让又道:“就连害你的人,我也无能为力。”
“我曾自恃天下万物,都在我掌控之中,我也曾发誓,要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你,但我今日才知晓,原来我不是神,我只是一个凡人,我也会束手无策,我根本就救不了你。”
他最后说道:“她像你,她不是你,这世间万万人,无一人能是你。”
这个“她”
,自然就是阿妧了,阿妧只觉又想哭,又想笑,她喃喃道:“你如此爱她,那便好好爱她,为何要牵连我进来?”
但是萧让没有听到,他饮的极醉,已经沉沉睡了过去,只是纵然是睡梦中,他臂膀也箍住阿妧,丝毫不放开她。
阿妧睁着眼,心中已是万念俱灰,她一夜未眠,只是想着,为何会这样,为何不一开始就告诉她?
如果萧让一开始就告诉她,她长得像姜云曦,他只是将她当成姜云曦的替身,那么,她就不会心动于他的温情,慢慢的一步步泥足深陷,直到彻底陷入对他的爱恋之中,无法自拔。
如果他一开始就告诉她,她就不会爱上他,那在真相揭开的时候,她也不至于如此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