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面孔涨红,仍辩驳道:“突嘞大军压城,若不作权衡,何以全身而退?再者女子归宿原就为男子,委身于蛮人,未尝不可,若因此保全长安,何尝不是其福分?”
顿了顿,又道,“届时可令贵女入宫躲避。”
见无人附和,六皇子抬手一拍几案,恼羞成怒道:“竖子不足与谋!孰轻孰重竟也分辨不出?”
殿内正是静寂,忽闻廊檐下响起齐整沉重的步伐声。
众人回身去看,见当中一人在一众护卫簇拥之下,到了门外,正是太子。
六皇子眉心一蹙,缓慢起身,问:“阿兄禁足于府中,怎未经宣召,冒然来此?”
太子以锦帕掩唇,低声咳嗽,未作声,举步迈入大殿。
因昨夜沾染了些许毒酒,到底伤了身,毒根尚未拔除,难免虚弱,近旁骆十郎在他臂弯托了一把。
宫人当即搬来圈椅,扶他落座。
尚书右仆射乃是两朝老臣,率先道:“太子殿下来得正好,圣上弃城,长安无天子坐镇,传诏勤王,恐难令人信服,吾等请殿下即位。”
陆续有臣子附和,点头称是。
六皇子大惊失色,“父皇命我监国,并未传位于太子。”
又问:“可有诏书?”
谢治尘淡淡道:“储君即位,名正言顺。”
言虽未必在理,他身后却是中书省。一向刚正不阿、口不饶人的王中丞也未出言反驳。如此一来,众人即可看出,太子已获省台支持。
再观迎太子入宫的禁卫,多是南衙诸卫将军、大将军。以裴国公为首的世家自是拥立新君。
反对太子继位的则多是当初跟随张司窈的党羽,因顾虑太子登基秋后算账。
皇帝近年来行事有失偏颇,已有昏聩之象,如今强敌压城,又悄无声息地外逃,祸福难料,拥立新君或有一线生机,原本观望的臣子暗自权衡过,亦纷纷出言附和。
太子照例需推拒一番,“当有父皇诏书。”
宗室无人发话,青罗道:“以天子之名诏令勤王,方得名正言顺,现下除了阿兄,何人有资格即位?望阿兄为长安百姓,为了大周,受命于危难。”
太子几经推让,终究推让不过,点头应下。殿内众人随即山呼万岁,贺新君即位。
帝位更迭不过顷刻之间,六皇子只觉浑浑噩噩,一夕天降鸿福,得父皇青眼,大权在握,离大位似只一步之遥,一夕又为人撤下偶然加身的鲜亮毛羽,万般荣华皆为虚幻。
他随众人贺拜新君,惟恐此前举动已将其得罪,献媚道:“陛下,臣有一计可解长安之危。”
说罢,将他方才议和之策复述一遍。
皇帝闻言咳得两颊通红,“不可!”
青罗立在一旁,低声询问:“陛下可还撑得住?”
皇帝道无妨,额上却是冷汗淋漓。
此刻无暇歇息调养。先是与众臣议事,火速拟诏发往各道,命其赶赴长安勤王,各道会否发兵,几时发兵,却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