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南想象过到底会是谁,但真在这一刻看到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来的居然是肖昀。
他还是穿着上次见面时穿过的那件白色外套,手里提着个宽大的行李包,天色昏暗,如果不是写字楼里还有灯光照出来,照到了他的脚边,他看起来就像是道瘦长而又不真实的影子。
一边是路,一边是台阶旁的石柱子,两根,一左一右,遮挡着写字楼的大门,早已没人进出,这地方完全可以放心地说话。涂南跟他隔了差不多五六步的距离,却没做声。
就在她以为和上次会场外见面的情形一样时,肖昀开了口,他把那只行李包往她面前放过来,“组员们让我带给你的。”
涂南看一眼那包,他放的很快,在她脚边放了就退回了原来的位子,仿佛他们中间有条分界线一样。
“他们老家的一些特产,”
他解释“我手上临摹完成了,休假过来,他们听说了,就叫我带点东西给你。”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又说“推辞不了。”
组里没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只听说他要来这个城市,是涂南的家乡,就托他问候,的确没理由拒绝。
涂南在组里跟那些组员一直算不上多亲近,就是正常的交流罢了,没想到退组这么久,他们还惦记着她,她的心情有点复杂。“那就谢谢他们。”
再重逢,居然是因为这么个抹不开面子的人情化理由。
彼此又是一段沉默,近乎半分钟。
肖昀不自在地想拉一下身上外套的拉链,却现拉链早就是拉上的,又松开手指。
来之前,他想过打电话给涂南约个时间,结果现除了微信,电话也被她拉黑了,当初是他说的要划清界限,行动上却是她干脆果决。
产业年会那天,他陪邢佳去会场前,是有点时间的,他换了个新号码打了过来,但听到涂南声音的那一刻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终究还是作罢。这只行李包原本也不打算拿来了,就当枉费组员们一片好心好了,如果不是那晚在会场外面又见到她的话,他可能真就这么做了。
但真来了这儿,现涂南似乎什么都不在意,她不在意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怎么样过来的,带着什么心情,来了就来了,仅此而已。
肖昀不好打量她的脸,目光只落在她手上,借着稀薄的灯光看到了她的手指上沾着颜色。
“你还在画”
涂南没看他,看着柱子边角,那上面雕着细细的纹样,她淡淡说“嗯,没想到”
是没想到。肖昀说“我听邢佳说你进了这家游戏公司,以为你退行了。”
“是么,她还说我什么了”
“没什么了。”
肖昀抿住嘴,其实还说了游戏公司的老板正在追求她。至今他还记得邢佳的原话“又高又帅又男人,你说,涂南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他不太记得当时邢佳的语气了,只记得这内容。
那晚在会场外,他看到涂南臂弯里挂着件男士西装,就又想起了这句话。
他觉得涂南变了,从那晚见到她时就察觉到了,不是外表上的变化,是一种感觉,变得很陌生,让他快认不出来,又或许这才是原本的她,跟在临摹组里时不太一样。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邢佳口中的那个人。
话似乎说完了,没什么好聊的了。
涂南的耐心给的是那些组员的好意,因为这一包特产,她才留到了现在。她走动两步,当是活动站久了的双腿,“还有事儿吗”
她现这句话说完,肖昀似乎僵了一下。
他没回答,因为手机响了。
涂南看着他接起来,侧过身,脸冲着柱子的方向低低说了两句“知道了很快回来你又乱想什么”
这种语气,这种口吻,对面必然是邢佳无疑。
她没想多听,鉴于他跑了这一趟,留点应有的礼节,只想等他打完回句再见,然后提上包就走,但可能是周围太安静了,竟然无意中从听筒里听见邢佳提到了她的名字。
肖昀很快挂断,转过身来,他留心到了涂南刚才的眼神,虽然只是一瞥,但很冷,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她这个人就是缺乏安全感,没别的意思。”
他说,然而脸色并不太好,或许只是因为光线太暗。
涂南笑了一声,“有这个必要我们都没到那一步,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没到睡的那一步,要不是在外面,她已经直接说出来了。她这个人,身上有传统,却并不保守,有时候一言不,温和平静,有时候一句话出来,狠戾似刀。这一句,声音低,充满了嘲讽,刀锋更锋利。
肖昀表情绷着,被这一刀割开了心底那点男性自尊,他盯着涂南,盯着她晦暗里那张白生生的脸,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涂南,你有时候就是这样”
“怎样”
“凉薄,永远也捂不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