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就走,一个神婆罢了,无需恋战。她要去想想法子,毁了这相看才是。
她莫名其妙回来了,成了个毛丫头,怎生他就非得还是他自己呢。他不能和旁人定亲,柳五娘子也不行。
她崔冬梅的东西,都是她的,永远都是她的。
将自己埋在书案之后,一二三四罗列好些方法,终于碍于自己如今年岁,不成。崔冬梅气得晃荡笔杆子,差十二岁,怎生如此之多。那会子他们在一块儿,丁点也不觉得有何不妥,而今看来委实怪异。
默下的法子被一一划去,末了,她决定借着窗外天山婆婆的由头,说自己昨夜被仙人指点,要招个童养婿。
当夜,崔冬梅故作沉稳,端着派头走到萧夫人跟前,“阿娘,仙人指令,我要招个童养婿,保佑我万世太平,顺顺遂遂。”
萧夫人低头蔑她一眼,不说话,老父亲崔信没忍住一笑,长兄年岁不大,颇有几分淘气,“二妹妹,你看话本看迷糊了么?哥哥赶明儿给你买个新鲜的,七十二星宿……”
还未说完,惹来崔信一个闷棍。
唯独素日里温婉可人的长姐,快步走来,“你若是觉得三日后没人同你出门放风筝,姐姐和你一起便是。”
被人忽视,被人不解,一言九鼎多年的崔冬梅如何忍得住,厉声高喝,“不过是个童养婿,你们说我作何。我认真的。”
长姐笑得更为柔和,“好了,不仅放风筝,晚些回来,姐姐带你去太和楼吃点心如何。你最喜欢的那几个,一样都来点。”
“我……”
她崔冬梅可是多年皇后,向来说一不二,偌大皇城,连陛下和小太子都要听她的话,为何她要被人如此安抚。
她有些泄气,架着皇后的气势,奈何人小,委实没瞧出来,不过是个小孩子闹别扭罢了。一时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崔冬梅内心窘迫,许久方才抬头看看几人,他们眼中和善可亲,欢喜愉悦,她半分气也生不出来。
“你们都欺负我,不将仙人的话当真,有了仙人保佑,我将来是要做皇后的。”
长兄崔度凑上来笑道:“你说,你说说,而今天下四分五裂,杨家有几分胜算,较之西北万晟,胶州崇明,庆州何四喜……”
崔度见不得长子笑话自家姑娘,“行了行了,你说这些,你妹妹才六岁,知道什么。过几日你出门,多给她买几本小娘子们喜爱的话本子。”
崔度不懂适可而止,“二妹妹,《千家诗》读完了不成?”
崔冬梅火气大,“长兄,别老念我的不是,你往后是个妻奴,惧内,我可要和嫂嫂好好说道说道今日。”
说罢扭身就走,分外泄气。顺畅日子过久了,忘了目下天下大乱,大邺朝还没立国呢,她算哪门子皇后。
翌日一早,崔冬梅命小子驾车,去往万安杨家,她要去看看,二哥哥是如何模样,是否在为两日后的相看准备。
杨家西北角的偏院当中,肃杀荒芜,宽阔庭院浑然一副演武场模样,几个木桩,几个靶子,外加一两个兵器架子。
她来,整个院子无人伺候,像是这内间不曾住人一般。及至崔冬梅到得西耳房,才得见杨恭跟前的小子,西风。
“你们公子呢?”
“公子在后头芭蕉亭看书,娘子请随我来。”
打从杨恭跟在崔信身旁之后,崔冬梅来过几次,是以西风并不陌生。可重头再来的崔冬梅忘个干净,仅仅是记得二哥哥说过的只言片语。
荒凉破败的院子,无人照料的花草,行至芭蕉亭,见那芭蕉经受风吹雨打,破烂黝黑,被人拦腰斩断,唯余一个黑漆漆的头颅。
杨恭目下,身着褐色窄袖长袍,一手持书卷,一手饮茶。这般模样,同崔冬梅记忆中,平添几分书卷气。一十八岁,正当风华正茂。
她很是熟稔,一径坐在杨恭右侧,伸手翻过他手中的书卷,“这是什么?”
杨恭顿了顿,见是崔二,“盐铁论。”
“你不是该看孙武么,”
小娘子眼尖,瞧见他眼中一二生疏,一丝丝不悦涌上心头。
苍天无眼,怎的仅有她自己变小了,旁的什么都没变。
“听说你要和五娘子定亲了。”
杨恭点头。
“你不要和她定亲,你来,和我定亲,我要你做夫婿。”
许是觉得她小孩子不懂,杨恭含笑解释,“你还小,不懂定亲为何。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这,自己好容易得来的夫婿,许下三生之盟的夫婿,和旁人定亲不说,竟然还嫌弃她年纪小。
崔冬梅蓦地站起来,自以为很有气势说道:“谁小了,谁小了,我说的话,定要办成。你若是和她定亲,你会后悔的,你知不知道。”
杨恭放下书册,饶有兴趣看她,“你知什么是定亲么?”
“我阿爹阿娘那样,天底下所有阿爹阿娘那样,先定亲,后成亲,是一家人,会有很多小宝宝。”
崔冬梅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无他,经历多了,还有什么能令老夫老妻害臊。
无奈,杨恭只能好言劝道:“我今年十八了,你多大?”
“我!”
细细算了算,崔冬梅细弱蚊蝇说道:“六岁了。”
这下,不单说杨恭,就连亭外等候的丫鬟小子,俱是笑了起来。崔二娘子,着实是个喜庆人。
“你知道不合适了?”
见她言语小声起来,杨恭循循善诱,劝她放弃。
崔冬梅狡黠一笑,“哼,想要劝我放弃,你想得美。你什么样,我还能不知。你且是等着,我会让你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