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蓦地起身,朝窗棂走两步,停下来,拽着衣袖一角,搓手。
她不知,该如何和他说话,该如何开始。
昨夜,伴随漫天血色一道而来的,还有她和杨恭,血色下的见面。
彼时,她一刀刺在杨琮手掌,鲜血飞溅,无处不在。黎明钟声敲响,杨恭带着一帮金吾卫,来得很是得当。他一身甲胄,英武不似凡人,似天兵天将落下凡尘,不给狂妄人群,留下一丝生的气息。
紫金铠甲,帝王佩剑。
不知怎的,迷蒙之中的崔冬梅想到杨琮的话——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这般天兵似的人物,合该寸草不生。
她一把抽出匕首,走到杨恭跟前,昂头问话,“柳五娘子是如何没了的!你回答我。”
这人低头,眼下一片黑影,更显霸气凌然,“风寒。”
崔冬梅暗道:果然是真的,杨琮口中所言,一切都是真的。
遂厉声叫嚷:“那我呢?什么时候杀了我?你说话?什么时候?”
帝王无情,原来如此,背叛他之人,难逃一死。
回答她的,不是杨恭的话,而是他劈头而来的一掌,崔冬梅彻底昏厥过去。
目下,短暂的失忆已然过去,该记得的痛苦依然记得,她不知自己该相信谁,又该从何处消散这股迷茫。唯独来自心底的呼喊在告诉她
——二哥哥不会伤害你。
她在这呼喊的指引之下,终于迈步走到窗棂跟下,伸手靠近窗格。似这一道无关紧要的窗格,能隔绝来自他人的伤害,能消弭内心深处的摇摆。
突然,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柳五娘子的死,和我无关。”
崔冬梅附在窗格上的手晃动,陛下在说话。
“当初,同柳五娘子定亲,是母亲的主意,我知她心中有他人,原想退掉这门亲事,可她不愿。想来是他心上人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此我们两个可怜人,倒也能处在一块。”
杨恭开始追忆从前,声线不稳,像是不愿回想。
“原来,原来,她的心上人,是我大哥。相看那日,她瞧我同大哥有几分相似,点头同意。彼时,大哥六礼过了一半,成亲在即,他们两个自然不成。即便如此,我也从未想过,要将她如何。
她风寒是真,一病没了也是真。不过这当中,泰半是因她自己不想活了。
我杨恭,戎马半生,沙场悍匪,何人该死,何人不该死,清清楚楚,从未出错。五娘子,只是心不在我这里罢了,不是错事,我要杀她,何苦来哉。”
他喟叹,无奈夹杂几分心酸道:“如此,你还怕我么?”
崔冬梅不说话。
“若你愿意,开窗,可好?”
她依旧不动作。
又是一声叹息,“你不愿意,那我……”
下一瞬,窗棂开启,一个娇艳明媚的小娘子映入眼帘。她眼尾泛红,泪珠滚滚,几丝嗔怪挂在眸色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