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杨恭身着红色常服,手持书卷。
“陛下,臣女来迟,望陛下恕罪。”
杨恭招手,令人到跟前来。
崔冬梅见状有些拿捏不住他的心思,迟疑一步方才上前,立在翘头案一侧。分外乖觉,半丝多余的动作也无。
“研墨。”
杨恭发令。
崔冬梅急吼吼找墨条,找砚台,慌慌张张研墨。许是殿内一点子别的声响也无,几息功夫后,崔冬梅安定下来,显出几分京都贵女仪态。
杨恭的视线,此时恰好从书卷上挪开,落在小娘子研墨的手上。纤细白嫩的胳膊,握着墨条,明暗相对,分外显眼。顺着水红大袖衫看去,她腰肢盈盈不足一握,封腰束身,更显轻盈。
杨恭似叹息般说道:“二丫头,是个大姑娘了。”
崔冬梅扭头看向杨恭,娇俏一笑,灿若春光,“陛下而今,不拿我当小丫头了!”
“小丫头,谁家的小丫头能做出这般大的阵仗?你被你父亲关了禁闭,莫不是连外界的流言也禁闭了去。”
这是来问罪来了,她一怔,手上的动作缓慢一分。
“陛下这是哪里的话,我一个小丫头子,何处来的这般本事。陛下应该明白这事出自谁人之手。”
在杨恭的记忆中,崔冬梅还是早年模样,一个莽莽撞撞的毛丫头,冷不丁听她这般说来,几分刮目相看。
来了性子问道:“那你说说,有何人出手?”
“陛下这是在考我,还是在考我父亲。陛下难不成觉得我入宫,父亲没教我?”
“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你父亲如何想,我能猜到几分。说说你想的。”
崔冬梅低头看着自己研墨的动作,思忖着道来,“成王,定王两位王爷自然是不必细说,再有么,便是前太子及其家眷。再有,或是刘三娘。”
定王,成王,无非是想着杨恭选妃立后,最好养一两个孩子。与太子相争之下,他们或有一二捡漏的机会。至于前太子,说的是杨恭大哥,杨顺。这位生来便顺风顺水的人物,赶在太祖开国第二日便立了太子。可惜,英年早逝,若非如此,也轮不到杨恭登基。
这些,杨恭都明白,可说起刘三娘,他略是不解。
“中书令并非世家出身,所依仗者有限,为何?”
小娘子停下手上动作,眸子转动,眼睫微微颤动,“因为啊,我和刘三娘有仇。”
杨恭错愕之后不以为意笑笑,“小娘子之间拌嘴,还能有个仇怨不成。”
“陛下,刘三娘聪慧异常,却早年体弱。她见我出生清河崔氏,却是个武将不说,更没几分学识。她看不起我,自然之事。不过啊,我也看不起她。世间人物种种,若全因聪慧几何方安生于世,怎生可能。”
“世上之人,安身立命,各有本事。这话不像你能说出口的。”
杨恭再次认真打量小娘子之后,方才如此说道。
她将研好的墨朝陛下跟前推了推,示意他可用,“陛下,臣女早就说过,陛下眼中的臣女还是早年的臣女,而今是何模样,早已经变了。”
“确实如此,早年的二丫头长大了。既然坊间流言与你无关,那太后装病,总与你有干系,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