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说的,那个‘现在仍不能被拿去官府’的理由是什么?”
独眼男人问。
突然间,楚狂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刺痛,有硬物抵住了他的背心。他冷冷地以余光往后瞥去,独眼男人手中抄着一支箭,镞头正抵在自己的肌肤上。那是前些日子留在箭囊中、射杀了“雍和大仙”
的最后一箭。
独眼男人再度出手,这回丝毫不留情面,楚狂不善近搏,还未及反身,便感到自己的脖颈被以几乎能置人于死地的力道擒住,腘窝被猛地一撞。眼前天旋地转,他被击倒在地,胸骨咯咯作响,喘不过气儿。肩伤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他脸色惨白,紧咬的齿关里泄出一声痛吟。
独眼男人将他按倒在地,居高临下地咆哮:“老实交代,你留在方惊愚身边,究竟有何居心!”
“有个屁的居心!”
楚狂吃痛,怒叫道,“我要带他走,翻过蓬莱天关!”
头项一愣,当日他也曾听楚狂说过类似的话语,然而只当其是胡话,未放在心上。他低声喝道:“胡说八道,私出蓬莱可是大罪!”
“那又如何?这是我师父托付于我的遗愿,我一定要带一人出关,那人兴许不会是那死人脸,但我觉得他已是最合适的人选!”
“方兄弟事业有成,不日便当扶摇直上,为何要和你走?你这逆贼居心叵测,是想唆使他反了天子律令!”
“放屁!他会和我走的!”
楚狂怒喝道。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脱口说出此话,然而不知为何,他却对此事极为笃定。箭创再度作,头上的痛楚突如其来,像一柄巨斧陡然劈开脑壳,楚狂顿时汗如雨下。
突然间,他感到神智昏乱,一阵恍惚。他想起师父临死前紧攥着他的手的情景。那要带人出天关的愿望,真是师父嘱托他的么?他的头脑常如糨糊,忘记与混淆了许多事,兴许师父自一开始便未嘱咐他此事。
是他一厢情愿地想带一个人出蓬莱的么?可既然如此,那强烈的冲动自何而来?为何他会有这个愿望?
独眼男人忽感受不到楚狂的挣扎了,然而低头一看,却依然能望见这青年目眦欲裂,牙关紧锁,双目似通红火炭,透着一股歇斯底里的狂意。
忽然间,男人望见一滴泪自那狂乱的眼里垂下。“阎摩罗王”
竟在落泪,那泪里似饱含着苦楚、恨意与殒身不逊的信念。
楚狂磨牙凿齿,恶哏哏地自语道:
“我要带他出蓬莱……我活到现今,只为实现这愿望……我一定要带他出蓬莱!”
第36章反眼不识
木门外传来一阵急雨似的叩响:“方大捕头,您和那头项在家中么?”
过了不多时,又是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咱们知道你们在的,有好物件要送你们哩!”
这敲门声响了一上午,回音在跼促的院落里乱荡,最终尽数落入方惊愚耳里。方惊愚终是无可奈何,自榻上爬起,披了件里衣,遮了胸前创口,枝梧着病体去开了门。
门外果不其然已簇了一群人,卖江米人的老范、未出阁的盛姑娘、打铁铺的索师傅……还有许多他叫不上名儿来的街坊百姓。他们见了方惊愚,立时叽叽喳喳起来,住在左近的尤大娘笑道:“方捕头,听闻你养伤呢,是咱们搅扰您啦!”
方惊愚苍白着脸,摇了摇头。街坊们虽见他披鬖鬖,气色不好,不敢多作耽搁,却止不住好奇心,探头探脑道:“咱们送了些吃食来——怕你家无人开灶呢。那头项在么?”
“在是在……”
“等会儿有仙山卫押送‘仙馔’来,要清道,咱们便没法在这逗留啦,想乘机看上他一眼!”
又有姑娘俏面羞红,道:“想必那也是个绝世的威武汉子罢,不知有家室了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