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给许经泽连续打了十通电话,第一个没人接,后边是无法接通。
为什么?
许经泽以前不这样。他接电话极其快,回短信极其快,好像永远都在身边,说话腔调里总像带点笑意,别人学都学不来。
陈烬举着电话木呆呆的站了一会儿,不死心的还接着打。
那边陈一慧女士把碗摔在桌子上了,脸上像结了一层霜:“陈烬,你到底吃不吃饭!?”
许天漠先生围着围裙,特贤惠的从厨房里一溜小跑冲出来打圆场:“没事没事,菜凉了我再热热。那个,小烬啊,你这一天都没吃过东西了,你先尝尝,就尝一口,不合胃口咱们就出去吃。”
他搓搓手,堆着笑压压嗓子又跟陈一慧说:“你先吃点吧……你胃也不太好……”
许先生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烬不客气的打断了。
他突然扭过脸来,跟许先生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十多年没人敢在许天漠先生面前这么说话了,这把他噎的,差点翻白眼。
陈一慧女士把筷子也拍在桌子上,声音扬起来,特别刺耳:“你怎么说话呢?!还有点教养吗?不会说人话就出去!”
好。很好。
电话里那个机械的女声响完,就是一片一片空白的盲音。
陈烬把电话挂上,一言不发转身开门就要出去。
许天漠先生慌手慌脚冲过来拦着,死拉活拽想把他拉到饭桌旁边去,竟然还劝他:“先吃饭先吃饭,人是铁饭是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惹你妈生气了,这些年她自己把你带大,也很不容易,是我对不起你们……”
你对不起的人多了,可就是没有我。
前两天许妈妈打上门来,下手真够黑的,不愧是炮火中真刀真枪锻炼出来的战斗英雄。现在许天漠先生左眼圈黑着,老大一个青印子,特别滑稽。自己妈妈陈一慧女士脖子上给她挠了两道血印子,现在还鲜红鲜红的。
这么一弄,看起来倒像是更般配了。
陈烬的目光缓缓在他俩脸上扫过,最后落到饭桌上。
红烧鲤鱼,糖醋小排,西芹百合,还有一大盆的蛋花汤。卖相不错,没想到日理万机的许先生还有这么好的手艺,还真是下了番功夫。
饭菜尚有余温,香气慢慢飘上来,一瞬间,陈烬嗓子里哽的厉害,他紧皱着眉头,扭身往卫生间冲,摔门进去扑在洗手池边上,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他眼睛又酸又涨,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只听见妈妈在身后叫他:“小烬?!小烬!……”
烦死了。
※
许家这摊子破事,虽然许经泽脸皮薄,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态度,一直别别扭扭没好意思跟姚亦细说,但是姚公子还是知道了。
这年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信息传播的速度是很快的,快到姚同学觉得自己和许经泽一块吹着湖边小凉风吃下去的米国大面饼还原封不动存在胃里,根本没消化。
信息来源的渠道是刘冬子同志。
他这人一向有闲心,唯恐天下不乱,甩着满身肥肉哪哪都溜一眼,嘴还特别碎。大早晨给姚亦打电话,神秘兮兮在那边压着声音问:“哎我说,许经泽他爸妈闹离婚,你知道不?”
姚亦在床上趴着,眼都没睁:“啊。怎么了?”
“我靠!我就说你肯定知道。你怎么也不告诉哥们一声呢?!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这些年跟着你算是白混了,一道义都不讲……”
冬子那口猪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亮着嗓子在那边嚎叫:“许家太他妈给力了有木有!有木有!简直是现实版的琼瑶大戏啊,内叫什么来着,《一帘幽梦》哇……”
姚公子跟琼瑶奶奶不熟,听了半天没整明白,不耐烦了:“你还有点正事没?吃撑了一边蹦跶去,我挂了。”
“别,别啊!!”
冬子又嚎:“您不能这么淡定啊!您到底还知道啥内幕,跟小的交流交流吧!”
内幕?离婚还有啥内幕又不是米国大选。
冬子唧唧叽叽,跟活吞了二两虾似的:“我说他许经泽怎么那么妖呢,原来是家族遗传!他小姨他娘的太给力了……咱上回见她,不是挺有范的一大美女吗?一点看不出来四十多了,说二十八九都有人信!女人啊女人,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啊,真把小爷震着了!”
他小姨?
姚亦还没醒过盹来,逻辑有点乱,拧着眉头想想,美女倒是真的,据说年轻时候跟许经泽他妈长的跟双胞胎似的。现在许妈妈那穿衣打扮就是个菜市场大婶,再瞧瞧人家,完全是驻颜有术,冰山美女,在她们舞蹈艺术系老有名了。
话题怎么扯到她身上去了……歪了吧?
冬子精分了一阵子,又冷静了,把音量调回正常值,回味无穷的问姚公子:“咱小泽泽现在咋样啊?没给他老娘闹死吧?”
还没,不过也差不多了。
姚亦没好气的哼哼:“承蒙关心,他还活着呢。就是小身板越来越弱了,两块面饼都消化不动,跟吃了石头一样。”
冬子在那边幽幽一叹,表示理解:“还消化什么啊,能吃的进去就不错了。他小姨真他娘的够混蛋的,把自己姐姐往死路上逼!要是换了我,老子才不贴什么大字报,我直接一斧子抡过去,剁他一户口本的!可就是苦了咱小泽泽唉……他娘疯起来,你可让他躲远点,别把他先剁了就行……”
等等。等等……
姚公子扶着额角坐起来,总算抓着了重点:“你说清楚点,什么大字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