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自己以故作镇定的嗓音接着问:“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人不都天生喜欢温柔无害的事物,哪有人会喜欢莫名的阴狠暴戾呢?
孟煊浑然不知自己看似温和的一贯君子风度的郎君此刻心里是如何波涛汹涌,随口解释道:“因为我知道温郎是怎样的人。并不会无缘无故对人凶厉阴狠。若是有,那也定然事出有因。温郎一向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十倍百倍回击之!”
温以良心里的不安忽然散去,轻笑起来,趁着温婉婉跑远去观察一株长相奇特的野草没看向这里,低下头,迅速在孟煊唇上亲了一下。
轻轻地,就一下,却好像蝴蝶翅膀点过水面,又好像一片雪花在融在掌心,叫孟煊赤红了脸颊,凤目泛起雾气。
就连眉尾浅淡的红痣都亮了几分。
然后才感觉到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
这天的采药活动几乎毫无收获,几人背篓里什么值钱的草药都没有,却有一大捧开得鲜艳的野花,一把酸甜的果子,和一只羽毛艳丽的野鸟。
几人快乐的心情很美好,这就够了。
尤其是在李婶说是要拿野鸟的羽毛给温婉婉做一只漂亮毽子的时候,温婉婉的欢呼笑声一阵阵传遍了整个庄子。
因为大家都乐得哄她高兴,说那一定是一只很漂亮的毽子,护院叔叔这么说,李婶婶也这么说,两个哥哥也这么说,温婉婉就着香喷喷的烧鸟肉吃了两碗饭,洗过澡美滋滋的去睡午觉。
昨夜覆在曹家庄每个人心头的浅浅阴霾,忽然就散了。
两日之后,万府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当万员外听下人来报说温以良来访时,肥圆的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即挥挥手去让人上好茶,自己则喊丫头更衣,准备见客。
尽管他早已料到,客非好客。
确实如万员外所料,温以良上门的确是有目的。
万员外不惊讶,还有点佩服这小子。听管家的说昨日李家李迪那小子被人在野外某处发现,被发现时神志不清,疯疯癫癫。李母请了大夫上门才发现自己儿子不知道惹了谁,竟被割掉了那玩意,以后只能做个阴阳人。
李母惊怒异常、哭天喊地,急急跑来到老太太面前哭诉,求老太太做主,然而却被清醒过来的李迪拦住,死活不让人知晓这档子丢脸的事,逼急了惶恐流泪哆哆嗦嗦宁愿上吊也不肯说出事情原委,竟像是被吓破了胆子。
万员外不是傻子,稍微一打听李少爷这两日的行踪,再结合今日温以良上门来的事,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厢温以良在偏厅喝了一盏茶就等到万员外。
很明显,这次万员外没让他等多久。
万员外毫不见外,进门就笑道:“今日温神医怎的竟上门来了?可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侄儿?”
他直接点名来意,想要自己侄子转圜一二。
温以良微微一笑,低头呷了一口茶,并不答话。
万员外心里叹气,面上却圆滑道:“温老弟,有些事万某觉得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好,需知钢过易折啊。我那侄儿现今还躺在家里,一听见你的名字都要吓破胆了。万某不得不佩服温老弟好手段!”
温以良轻轻放下手上的茶盏,风度翩翩笑的和煦:“万员外误会了。温某今日前来,不是为了这小事。乃是为了跟万员外谈一桩生意。”
万员外愣了一下,看了看管家,对方也是一脸惊诧。他心下冷笑,暗道这人难道是黄鼠狼给鸡拜年,道:“万某竟不知,以我二人素日的交情,温老弟愿意跟我谈生意?又不知谈的是什么生意?”
就见温以良漫不经心问道:“不知万员外可曾听说我曾赠给县令大人灵药?”
灵药?莫不是玉露!
万员外登时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
此种神药他当然听过,坊间传闻,此药可吊住将死之人最后一□□气,都说阎王要你三更死,灵药留人到五更——的确当得起只神药之称。
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脸面能讨得一瓶。听说也就仁和堂凭借跟温氏医馆的交情拿到了弱化版玉露的销售权,而从那之后生意日日火爆,店门口人挤人,摩肩接踵都是为了抢药的。
温以良不等他回答,泰然自若从袖中摸出一个玉色小瓶放在桌上,径自道:“此乃玉露精华,是我花费一月耗尽心血仅炼成的一瓶,此后至少三年再无可能炼制。一瓶可抵薛县令手中那种的百瓶,更不是仁和堂卖的初级版可比的。我保证可以,此灵药关键时刻几乎可活死人,肉白骨。”
活死人!肉白骨!这岂不是相当于多了一条命!有人为了追求长寿求神拜佛,有人愿万金换一个好体魄,而万员外常担心自己坐拥万贯家财、美妾无数却没大好时光享受,不愿意自己辛苦打拼的基业便宜了后辈。
温以良此举正狠狠戳中万员外心头隐忧。
这话别人说了他可能不信,但这话出自神医温以良之口,万员外呼吸急促,瞬间眼光如刀狠狠盯着那个小小的玉瓶,理智仍让他按捺着强行冷静下来,道:“温神医这话夸张了吧?这世间哪有这种神药?”
温以良笑笑不说话,随手打开玉瓶,手一斜,从瓶口缓缓流出一滴蜂蜜般质地醇厚晶莹剔透的灵药,落入对方茶盏。
然后示意,“尽可一试。”
万员外犹豫片刻,谅他没胆子在自己的地盘上做手脚,一咬牙灌了一口茶。
仅仅一口,那平日喝起来平平无奇的茶水如一股冰凉的气流涌入喉咙,瞬间叫人浑身战栗、耳清目明,舒爽不已,他发现自己前几日因落枕不适的脖子也瞬间变的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