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开门链,罗伯茨探头:“这里可真够冷的,注意保暖——这是收据。”
米娅把它收进书包——收据背面写了一个大大的yes。
她不动声色,和威廉聊起自己打过的袋棍球,对方安静地望着自己——仿佛户外即将消逝的落日。最后一抹橙黄被靛青吞没,他们是荒原上唯一渺小的光源。她只感到无止境的寒意。
威廉打开帐篷,她探出头,星光在夜幕满溢,像被打乱的水晶,又像天使脸上的雀斑。
“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过来了。”
威廉最终拉上拉链,摆弄被吹得歪斜的帐篷,“现在是睡觉时间了。晚安,米娅。”
米娅凝视他宽阔的背影。在冲锋衣下,他的肩胛骨正以某种复杂的结构运动。他柔软的被风吹乱的棕发。他被冻得通红的骨节。
她说:“晚安,塞德里克。”
时间仿佛连同他一起静止了。那个英俊的男孩转过身,面色苍白:“我不明白…”
“我知道你是塞德里克·迪戈里。刚才罗伯茨认出你了。对不起,我不该隐瞒的。”
最好的国际象棋手该怎么做?进攻。因为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米娅已经把这些话排练过无数次了:“我以为你死了,塞德里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不应答——直到她看清他呼吸的机制:鼻尖通红,然后又猛地呵出白雾。威廉,或者说是塞德里克最终问:“你是怎么……”
“怎么发现的?我想起来了一部分。有关你的部分。”
米娅的指尖深深刺入掌心,“所以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盯着她掌心泛白的部分:“请把手放下来吧,米娅。”
“先告诉我。”
“好,我全部告诉你。”
他掰开她的手指,再退原地。米娅莫名很像哭——因为他看她的样子,仿佛他爱她一样。
“自从那个夏天,我被…伏地魔杀死后。所有人都认为我死了。但一个月后,邓布利多在距离里德尔墓地几公里之外,发现了另一个我。他有心跳、呼吸、各种生命体征。却没有任何意识。
“邓布利多告诉我——他认为,当伏地魔用杀戮咒击中我时,他同样击中了我的时间转换器。转换器不能阻挡死咒,它只是被转动了。这样,在那个短暂的时刻,世界上有两个我的存在。一个立刻就死了,而另一个却找不到重归原主的方式。所以我陷入了昏迷。
“邓布利多封锁消息,只通知了我的父母,他们从我的墓里找到时间转换器,然后再带上我的躯体去找尼可·勒梅。他是一位居住在法国的炼金术大师。他们几乎用了一年的时间修正那个转换器,试图证明我早已回到原点了。没有意外也没有死亡。
“他们在今年7月成功了。我又从那具躯体中苏醒,带着刚被杀戮咒击中的记忆。我得知在过去的一年里,伏地魔和他的党羽卷土重来。与此同时,邓布利多通知魔法部砸毁所有时间转换器——他不想伏地魔得知复活的方法。
“我告诉邓布利多,我愿意加入反抗伏地魔的巫师组织。因为我要阻止他们,伏地魔已经摧毁了太多无辜的家庭。我不想回到霍格沃茨,我已经成年了。于是邓布利多向身边人散播我还活着的消息。我没有证书,无法加入魔法部。所以就在伦敦的反抗组织活动。为了方便,他们给我伪造了一个大学生的身份。”
最后他转向米娅:“你被施了遗忘咒。我没想到会撞见你。我一直以为你会去剑桥…”
看在上帝的份上。米娅预想的最严重的结局是儿童绑架案和一段被压抑的记忆。她只能听明白一点:他说他是个巫师;而且他的确认识她,并和她母亲一样,对她都有过高的剑桥期望。
“你能、对不起,你能再说一遍吗?我有些没听明白。”
男孩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再次开始讲述。这次他增添了很多细节:霍格沃茨是一座魔法学校;杀戮咒是一种没有解法的死咒;伏地魔坚持的纯血统理论……
讲完后,他关切地看着她:“米娅,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起来的吗?”
她下意识抓紧书包,里面只放了一把折叠刀。自己怎么能傻到这个程度,和一个自称巫师的人沦落荒野。米娅只有一张底牌了。
她屏住呼吸,拿出水晶笔:“我无意中找到的。”
他紧紧盯着美丽的金属光泽。
她告诉他:她记得很清楚——那是自己第一次对父母说谎。她明明把它扔进了垃圾桶,她一直记得街角的绿色垃圾桶、清脆的撞击声。
她握紧冰凉的笔杆。那么它不该出现在她手里。这说不通。接着在大学宿舍里,她被唤起另一段记忆——与其说是记忆,更像是一个理念或悖论,没有画面和声音,就像1+1=2一样。
“它说:是塞德里克把笔捡了回来,塞德里克一定很爱你,你也很爱他——”
米娅感到不好意思:“但它是假的,对吧?逻辑太生硬了。而且我扔笔是在5岁,别人说我们在93年才确定关系。”
他的眼圈泛起酸楚的红:“对。这根笔是我给你的15岁生日礼物。”
又一段线索。米娅不理解塞德里克为何悲伤,她微微后仰,无数声音在脑海输入,像一组精密的计算机:
“我一定是对自己说谎了——为了把你藏在记忆里。塞德里克,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抬起头,面容落魄而悲伤,泪水稀里糊涂地打湿脸颊:“…对不起…米娅…我没意识到…”
她目睹着塞德里克掩面哭泣,心脏背后抽搐了一下。米娅感到自己正裹在一层半透明的蝉蛹里,隔绝了所有浓烈情绪:“…如果你是巫师的话,你能帮我恢复记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