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这话,摊主却是笑了起来,指着书肆反问道:“你看这间书肆的样子,除了这些个旧书,还有什么值得偷窃的东西?你别看他开着铺面,我是摆着摊卖果子,但我这每日的进项可比他一个月都要多了!”
这书肆破破烂烂的,看着的确是年久失修,真如摊主所说看上去没有什么值得盗取的东西。
闻书也好奇问:“那既然这生意做不下去了,书肆主人为何不将这铺面转卖,或者拿去做别的生意呢?”
“我在这里也有好几年了,也是听人说这书肆的主人是个书呆子,说起来他祖上也曾发达过,只不过一家子人都是书痴,几乎所有的钱财都拿来购置书籍了,到了他这一代,家中产业便只剩下这间书肆。只是他又是个书痴,不会打理生意,只会天天天捧着书读,二十来岁连个媳妇都没娶,家中已经是穷困潦倒,揭不开锅了。前天发现他家里附近有个祖上留下的地窖,里面粮食都烂得不成样子了,他还喜滋滋说什么‘书中自有千钟粟’呢!
前阵子倒是说要去学堂读书,要将这书肆盘出去,但是他家里也是已经被书堆满了,这些书肆里的书没地方放,他要求买家不许动这些书,盘下铺子依旧也只能开个书肆,还要允许他随时回来看书才行。你说这不是读书读傻了么?城中已经有了城西的书肆,谁还会想不开再开个书肆和人家打擂台呢?所以他这铺面一直也没能盘出去。”
摊主说得口干舌燥的,随手拿起摊上的一个梨子自己“扑哧扑哧”
地啃了起来,最后又问了一句:“买梨吗?我这梨子香甜脆嫩,汁水四溢,买不了吃亏的。”
王子逾摇摇头,但摊主陪着他们他们说了这么大一会儿话,不给些报酬也说不过去,于是叫闻书拿了些银钱给摊主,没要梨子就转身往书肆去了。
“少爷,刚刚摊主不是说了这间书肆都开不下去了么,我们还进来做什么?”
闻书纳闷地跟在王子逾后面。
王子逾进了书肆便环顾四周,打量起架子上陈列的大片书籍来。藏书倒是算得上浩瀚,基本上什么类型的书籍都能见到一些,只是大部分陈旧不堪。王子逾随手抽了一本《汉书》出来,只见书脊破破烂烂的,书页都泛着黄,王子逾不敢翻开,就怕把它翻散了架,到时候不好收场。
这纸张散乱着,架子上的书又拥挤得紧,王子逾尝试将书塞回去,却没能成功。
“你刚刚不是还说要来这里问一问的嘛,而且你不觉得摊主说的‘书痴’很有意思么?”
担心将书弄坏,王子逾将那本《汉书》好生拿在手里抚平,“我从前也不是没有见过爱书的的人,只是这样爱书如命,爱到倾家荡产的‘书痴’倒还真的没有见过,既然都已经来了,自然是要见上一见的。”
闻书连连点头,也对这个“书痴”
很感兴趣。
“书肆主人可在吗?”
闻书拉高嗓子朝书肆里面的小门喊了几声。
只是等待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应声,小门依旧紧紧地闭着,完全不见有开门的迹象。
王子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几步上前,正欲抬手敲门,面前的小门却忽然打开了。
王子逾急忙收回手,尴尬地对门内人笑道:“抱歉,刚刚喊了您几声,料想您可能没有听见,所以才来敲门试试,失礼了。”
面前站着的是个青年男子,看着要比王子逾年长几岁,手里拿着一本书,是一副穿长衫戴头巾的书生打扮,只是衣裳洗得发白,臂弯处还打了好几个补丁,看起来很是穷酸。
想必这就是这间书肆的主人,那位“书痴”
了。
“何事寻我?”
“书痴”
说话文绉绉的,不过似乎是视力不佳,眯着眼端详了王子逾好一阵,看到他手中拿着的《汉书》后,眼睛便盯着不动了。
王子逾注意到他的视线,连忙将书递给他,解释道:“我是来找你做生意的,这书……我只是一时手痒想拿来看看,没想到书架太挤,我担心把这书损坏了,所以才暂时拿在手中,绝无偷窃的意思!”
那“书痴”
将书接过去,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实没有格外的损坏,又听王子逾说话这么诚恳,面上瞬间有了丝喜色,“你是个爱书之人,我愿意和你做生意。你准备出多少钱盘下我这书肆?先说好,若是你要买这铺面,还是只能继续做书肆,我这书肆里的书一本都不能扔,还要许我以后都能自由地来看书。”
盘下书肆?
王子逾和闻书一时都愣住了,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见他们犹豫不定的样子,“书痴”
皱起了眉头,以为他们是不满意自己给出的条件,追问道:“你们也不愿意同意这个条件?既然如此,那就恕不奉陪了!”
眼见着面前的小门又要合上,王子逾赶紧出声阻拦:“哎,凡事好商量,我们再谈谈。”
“书痴”
闻言,手上关门的动作一顿,又将门敞开了些,自己则微微侧身,“请进来说罢。”
进了这道窄门,来到的就是一间小房间,本来房间空间并不小,只是屋内都被堆满了书籍,四周又密闭得紧,只有墙壁上一扇窗户能透光,所以显得很是逼仄。
王子逾心里暗暗想,这人果真是个“书痴”
。
“书痴”
引着王子逾到中间唯一空下的书桌旁落座,凳子是将上面的书挪开了才腾出来的。
“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王子逾将凳子上的灰尘拂去,“在下王子逾。”
“‘霜满中庭月满楼,金樽玉柱对清秋’,在下名唤郎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