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酒後失言吧,總之,張凡的性向不知道被誰泄露出去了。就像是捅破了一個吹得太大的氣球,很快的,流言就像風一樣刮過了整個學院……他不肯服輸,硬是不顧我們的阻攔,在朋友圈子裡出櫃了。」晏子誠的聲音里透出一份苦澀,「你也許覺得,同性戀在影院裡並不少見,大家的接受度也更強。然而,事情並不是那個樣子的。這種事情,只要有一個人厭惡你,噁心你,就足夠你受了……」
「張凡失去了不少朋友,也受到了不少冷嘲熱諷,連番打擊之下,他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最後甚至一整天都不肯說一句話……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寄託到了相機上,舞台劇那邊也跟得很緊,每天泡在劇場不說,還常常入神般的拍照,一呆就是一整天。那段時間,關於他的風言風語愈演愈烈,看不慣他的人也越來越多。」
「那他的受傷……?」方喬聽著,心裡突然泛起些不好的預感。
晏子誠點點頭,「有人故意鬆動了舞台上起降台的踏板,張凡那時正在拍攝關於起落機的部分,一個沒注意,就踏空掉了下去……他的手臂粉碎性骨折,從那以後,就再也端不起相機了……後來,學校低調的處理了這場惡性事件,把製造事故的學生記過勸退,也賠償了張凡他們家不少錢,然而,對於張凡來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了……」
「那之後,他就退學轉校了,臨走之前,他跟我說以後再也不要見面了,所以這一年多來,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直到今天。」晏子誠的嗓子有些沙啞,給過去的故事畫上了句號。
一時間,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是我對不起他。」最後,晏子誠很小聲的說,終於落下淚來。
要是他沒有說那個謊,要是他能更成熟一點,要是他能更委婉一點,要是他能不要那麼膽小不要那麼虛偽,張凡是不是就不會那麼傷心,是不是就不會去酒吧買醉,那些流言是不是就不會散播出去,他是不是……就不會受傷了?
晏子誠不知道答案,可是他沒辦法不去假設,也沒辦法說服自己,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錯。
他錯了,他雖然不是最直接的加害者,但也確確實實傷害了張凡。他為此後悔了很久,卻再也沒辦法償還。
他還記得張凡離開學校前把他單獨叫出來時,那雙滿是瘋狂和痛苦的眸子,他抓著他的肩膀,聲嘶力竭——
「子誠,是我做錯了,你說的是對的……這是個秘密!是我做錯了!這種事情,是不可以告訴任何人,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的,這應該是個秘密,我應該帶著它進棺材的!」
「我錯了……我錯了……是我錯了……」那一天,張凡失聲痛哭,最後跪倒在他的面前。
那是他第一次意識到,同性戀,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它可以毀了一個人,一個本該璀璨如明星一般的人。
在那之後,那一幕,就常常在他的夢裡徘徊,甚至衍生出了諸多版本。
——「晏子誠,這是個秘密,你不能告訴任何人!」
——「晏子誠,你是個同性戀,你要小心,不能讓別人發現……」
——「晏子誠,我對你的感情,你對他的感情,都必須是個秘密,誰……都不能告訴……」
他牢記著這些真假參半的話語,也牢記著張凡那張痛苦掙扎的臉龐,直到遇到方喬。
這天晚上,晏子誠埋在方喬的懷裡,哭得像個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37學長,家
那天之後,日子變得平順了起來。
晏子誠和楊澤的關係恢復了正常,楊澤本質上還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只要心裡想開了,就不會再斤斤計較,對方喬的態度也漸漸自然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簡君昊突然銷聲匿跡了,很少出現不說,似乎也不再在背後搞什么小動作了,沒有他的煽風點火,學校里的流言終於平息下來,晏子誠和方喬的關係也越發的穩固。
方喬仍然在廣播台里盡心盡力,晏子誠則埋頭寫稿,抽出空來的時候,偶爾會去看看他,也會幫他找播音系的老師輔導,儘自己所能的幫助方喬實現他的夢想。
這樣的日子過得很充實,時間的流逝快的讓人難以察覺,很快,方喬就升入大二,而晏子誠,也迎來了自己在大學裡的最後一年。
暑假的時候,方喬被母親大人的奪命連環ca11召喚回北京,而晏子誠則因為無處可去,只能留在成都,兩人分隔兩地,聯繫自然變少。晏子誠又不知道在忙活什麼,好幾天都沒個消息,方喬被他語焉不詳的態度弄得心裡不是滋味,但又不好緊追著問個不停,忍著捱了一個多月之後,他實在是受不了了,不顧父母的阻攔,堅持買票提前回了成都。
一回學校,他連東西都來不及放下,就先去了晏子誠的宿舍,敲了半天的門卻毫無反應。方喬有點急了,掏出手機來打電話。
電話響了半天才被接通,那頭傳來晏子誠略顯疲憊的嗓音,「方喬?」
「你去哪裡了?」方喬劈頭問道。
「啊?」晏子誠沒反應過來。
「我現在在你宿舍門口,裡面沒人。」方喬急促的解釋,又問了一遍,「你人呢?」
「你……你在我宿舍?」晏子誠傻傻地重複了一遍,終於回過神來,驚訝地提高了音量,「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