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家里宴会都是由程宁负责,大到需要邀请什么人,小到宴会上的宾客礼物及甜点饮品和酒席的菜品,从小到大的事情都是由她打点安排。这么晚了还没来,没人确认酒席菜品,杨婉也不知道对不对,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香槟和甜点该上就上,一会儿又有人告诉她跟之前核对的不一样,她也管不了了,总不能让客人干站着。
快到十一点程宁才姗姗来迟。她很快在宴会中央找到了程家人的身影,众人原本正在热聊,看到她出现,就像一下被关了龙头似的,闹热的场面突然就安静下来。
程家夫妇因为她的迟到已经带了火气,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能发作。
“怎么这么晚才来,让客人等了这么久还不快赔个罪?”
程淮康的语气明显不快。
程宁急忙向周围人鞠了一躬道:“抱歉各位长辈各位亲朋,今天有点事耽搁了。”
正好有侍者端了香槟过来,程宁拿过一杯歉疚道:“我自罚一杯以表歉意。”
说罢就将香槟一饮而尽。浑身上下难受得要命,这一路都是强撑着过来的,这会儿一杯酒下肚,顿时就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她放杯子时差点没放稳,还好服务生帮忙扶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次小小的失误,不过在这种场合这举动已算是失态。周围人面色各异,气氛也变得古怪起来。
“对了,刚刚林叔说到北海道钓的那条大鱼,我还想听后续呢。”
程祈年的话恰到好处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林叔的故事才讲了一半,正讲到精彩处,听到程祈年这话立马又来了兴趣,继续讲述他曾经怎么钓到大鱼怎么弄上岸的过程。
氛围活络起来,众人似乎也不再关注程家这个养女引发的小插曲。
程宁呆呆站在人群中,她只觉得头重脚轻,脑子里一直响着嗡嗡嗡的声音。
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她隐约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江贺,江贺来这里了,他怎么会不来呢,今天是程锦棠的归家宴。
程锦棠就站在江贺对面,今天的她穿着一条白色小礼裙,头上还带着精致的钻石发冠,白皙的脸蛋上化了浅浅的妆容,只需要淡淡的一点装点就足以承托出她的美。
她和江贺站在一起还真的像极了公主和王子,程宁似乎听到周围有人在打趣他们。
“好登对。”
“金童玉女。”
“我记得孩子小的时候你们经常开玩笑说要给两孩子结亲吧?”
“哎哟江贺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程宁视线越发模糊,脑袋也昏沉沉,耳边嗡嗡的声音让周围的人声也听不真切,可她隐约间似乎听到江贺的声音。
“嗯。”
清脆的,简单的,可足以让人听到。
周围又是一阵打趣声。
她想起她曾经跟江贺有过绯闻,他们之间在明面上什么关系都没有,但因为她跟他走得近,别人也有所察觉。有人就开玩笑问他是不是有跟程家联姻的想法,那时候程锦棠失踪,程家的女儿只有程宁,这么问肯定就是问他和程宁。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呢,他说,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那时候的回答,和今天的这个“嗯”
一样的干净利落。
“程小姐,程董事长找你。”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程宁的思绪,她侧头,却见程淮康的助理站在她身边,环视一圈没见程淮康的身影,她这才想起方才听到程淮康向众人告罪有事离席。
程宁拖着沉重的步子和昏沉沉的脑袋跟随助理来到一处凉亭,四周种满了柳树,正是柳枝生长茂密的季节,一团团如烟一般笼罩在凉亭周围,像天然的屏风,越发显得这凉亭幽静清凉。
程宁走进凉亭里,对上程淮康那张有些沉的脸。
“你今天怎么回事?你不知道今天是棠棠的归家宴吗?怎么在客人面前如此失态?是想让别人看我们程家的笑话吗?”
“我不太舒服,我的头一直很痛。”
“我不管你有多不舒服,你要清楚今天是什么场合,再不舒服也该忍着,你该怎么做难道还需要我教你吗?”
要是换做以前,程宁要做的就是点头应是并表示不会再犯,她一向都是这么乖巧又顺从。大概生病真的会影响理智,连她都没想到她会直接正对着程淮康,第一次跟这位威严的父亲顶嘴。
“在您眼中,我的感受就真的不值一提吗?”
“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长辈?我一直把您当父亲一样尊重,可是您呢,您有把我当成你的女儿吗?”
“你这是在质疑我?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我们程家给了你天大的委屈?程家给你吃给你穿,有什么对不起你?”
其实程宁想要的也不过只是一句简单的关切,哪怕就问一声哪里不舒服也可以。可是在程淮康眼中,任何事情都比她不舒服更重要。
他的反问让程宁哑口无言,对啊,程家给她吃给她穿,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
程淮康大概也没料到这个向来乖巧懂事的女儿会跟他顶嘴,他有所诧异却并不打算深究。
“收拾好你的情绪,今天是你姐姐的归家宴,我不想今天过后,会有关于程家姐妹不合的传言传出去,你要觉得你还是程家的一份子,就该顾及程家的脸面。”
程淮康说完便离开了。
程宁站在凉亭中一时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身体太难受了,她好想休息好想睡觉。她从小到大乖巧懂事,他们说的话她从不违抗,可就因为这样她就必须得时时刻刻都要顺从吗?她就没有资格有半点委屈吗?这么难受的自己甚至都不能有任性的机会吗?
可真的太难受了,身体撑不住,她第一次想要对自己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