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野心勃勃。
山风刮过,抽打岩壁发出尖锐的呼啸,盛嘉宜抬头,询问正在检查石柱上壁画的温敏昂:“温先生,如果同你所说的那样,你们又为什么要推进柏威夏寺文化遗址申报事项?让它保持着这样的状态不好吗?双方有默契不去独占它,泰民不需要签证就可以进入寺庙,柬方同样愿意接受这样微妙的平衡……”
“盛小姐。”
温敏昂蓝色的眼睛里流动着难以捉摸的神色,似悲痛似迷茫,“我还没有和你说过我的过去,我父亲是驻金边的大使馆员工,我从小就生活在这块土地上,我头脑中关于巴黎的记忆很少,关于湄公河和烈阳的记忆很多,直到被迫离开金边之前,我都下意识认为我是个高棉人,但是这是幻觉,是我自己的思想,高棉人永远不会这样看。”
“我回来后,许多从小就认识的高棉的同伴都已经去世,这就是区别,我可以走,但是他们不可以。”
他的目光和盛嘉宜对上,在那双温和的眼中,盛嘉宜看到透彻的蓝色。
她不知道他在凝视她的眼睛时是否会意识到这一点。
她也有双蓝色的眼睛。
“我们不能蒙住眼睛就假装伤疤已经愈合,伤痕累累的身躯也不可能因为不看就不存在。双方因为这么一座寺庙爆发过太多次冲突,久而久之这样的仇恨深入骨髓,在四万高棉难民聚集在我们现在坐着的断崖上恳请进入暹罗的时候,暹罗拒绝了他们的要求,恨意使他们把四万人推入断崖清理地雷,为此爆发的人道主义危机直到今天都还残留于心。”
“这样的状态必须要结束了,无论柏威夏寺最终归于哪一方,甚至双方会为此再次爆发战争,但终有迎来尘埃落定那一刻。伤口愈合的过程很痛苦,可是唯有伤疤不再淌血,我们才会将视线挪回来往前走,我们总归是要往前走的。”
他的笔记本老得几乎要脱页,那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各种寺庙遗迹的素描。
盛嘉宜瞥见徐明砚,两人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徐明砚向她淡淡一笑。
他的笑容中透露着安抚的意味。
盛嘉宜不知怎么就觉得他应当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抛开徐先生背后的财富不论,他其实也一直飘荡流离。
“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庙宇上的浮雕。”
温敏昂催促他们,“那可是相当精美的艺术品。”
徐明砚走到了盛嘉宜的身边,扶了她一把让她站起来。
“还好吗?”
他关切道。
盛嘉宜失笑:“当然还好,哪里会不好?”
他们沿着台阶往下走,穿过覆满枝叶的浮屠塔。
“在想什么?”
徐明砚轻声问她。
“在想费雯丽演的那部电影。”
“《乱世佳人》?”
“嗯。”
“你其实有一点像费雯丽。”
徐明砚说。
盛嘉宜好笑地推搡了他的手臂:“你肯定是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