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边,母亲只轻轻地咳嗽了一下。
倩茹把头窝在苏豫的肩头笑起来。
第二天,苏豫如往常一样一大早就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倩茹还睡着。
苏豫去厨房做早饭,惊讶地发现母亲已经起来了。
苏豫喊:“妈,你怎么起这么早?”
苏豫妈妈说:“你才是该多睡一会儿,趁着有假好好休息一下。”
苏豫说:“我后天就回去上班,我刚进公司没多久,不好意思休那么长的假。”
苏豫妈说:“也是,越是亲戚家的关系越是要自觉,免得旁人看着不象,说你靠着老婆的关系。我火上炖着稀饭,你喜欢的红豆粥,你看着点火。”
苏豫妈妈看着儿子的背影,他身上的那件睡衣是崭新的,深蓝色细格子,看上去完然象一个陌生的人了。
苏豫以前在家从没有穿睡衣的习惯,出来进去的总是旧的衬衣汗衫。时常她晚上发病,苏豫就在旧衣外随便套上件外套就背着她下楼去医院。
有一回她病发来得特别的凶猛,那一年苏豫多大?是十五吧,居然就把她背起来了,在跨下最后一阶台阶时就摔在地上,她的神智还在,感觉得到儿子瘦小的身子重重地磕在青石的路面上,好半天不能爬起来。她心里急得如同滚油一般,但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后来苏豫自己爬了起来,回身搂住她,他们母子抱在一起,天寒地冻,坐在深夜无人的楼道口,那个时候,他只有她,她也只有他。
一到医院医生就下了病危通知书,她也不知道,小小的苏豫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那张纸上抖抖索索地签下名字。
她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儿子肿胀得不成样的脸,那一跤摔掉了苏豫的两颗牙。
苏豫妈妈说:“儿子,过来,坐到妈这儿来。”
苏豫回过身来,坐在她身边。
苏豫的头发又洗过之后又如往常一样软沓沓地覆在额上,妈妈说:“昨天晚上那个发型,看起来真象个大人了。”
苏豫笑;“妈,我是大人了。”
“可不是,都结婚了。我还记得你爸爸不在的那一年,你才多大?十二,你那个时候的样子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儿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苏豫说:“妈,都过去了。往后,你,我,倩茹,我们三个人,一家子,全是好日子了。”
苏豫妈妈磨挲着儿子的手,突然发问:“儿子,你跟妈说”
“什么?”
苏豫妈放低了声音,几乎是耳语:“倩茹是不是姑娘?”
苏豫一时没有明白母亲说的是什么,稍一回味,明白了,尴尬得连耳朵都淹红了:“妈!”
苏豫妈说:“你怪妈多事?”
苏豫说:“妈,以后,咱们不提这个好不好?倩茹家里有钱,人好,工作又好,长得又好,是我高攀了。”
苏豫妈妈说:“傻孩子,莫欺少年穷,你有才有貌,将来混出来了,就是她配不上你。男人不比女人,男人三十才开头,大把的好日子在后头,混得好的,一把年纪走出去,小姑娘争着贴上来。女人三十以后就象照镜子,往后四十年的日子通通透透,一眼望得到底,到时候,很难说当初谁高攀了谁。”
苏豫说:“妈!你哪里来的这些说道?你当初跟我爸,两个人不是因为感情好才在一起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
苏豫红了脸,在做妈的面前说这些话,到底还是有两分羞涩的:“我,嗯,我很爱倩茹,我们是有感情的。”
苏豫妈说:“儿子,我告诉你,我爱你,是真的,你爱我也是真的。可是婚姻,是一个比真还真的东西!”
苏豫妈想,关于那个问题,苏豫并没有答案,但是,没有答案,也就是一种答案了。
倩茹的新婚生活很快乐。快活得不象人在过日子。
倩茹新烫了波浪长发,大大的卷儿,蓬松飞扬,穿白色略带男式风格的衬衫,袖子略挽上去两道,浅色宽脚裤,平底羊皮鞋,英姿飒爽里透着温柔与妩媚,象年青时的凯瑟琳·赫本。
苏豫每天下了班,就飞奔去学校门口接她,看到她步履轻快地走出来就会想,真是幸福啊!
那个是一九九八年的春天,王菲约会谢霆峰,两人手牵手的照片被狗仔队拍到。
何倩茹与周苏豫这一对,显眼得很。
苏豫的衣着一如既往地简单,他简直年青得如同一个学生,学校里的有人的私底下议论,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艳羡,何倩茹年纪不小,嫁得晚,倒嫁得不错,她几乎成了一个典型,安慰了那些有大龄女子在家尚未出嫁的母亲的心。
也有的不屑的,说她老牛吃了一把嫩草,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长久。
王菲也找小男人,但那个是王菲,是明星,带着光环的人物,普通的女人,如何消受得起这种福气,何况也不见得就是福气。
议论归议论,话好听不好听的,但是任何人不能否认他们的美与好。他们在学校里来来去去,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苏豫在上班后不久就与单位的同事打了一架。
起因很简单。那个人原本就是一个满嘴荤话的人,工作能力倒是挺强,手里头攥着几个大客户,平时连老总都给两三分薄面的。
那天几个年青的同事起哄着叫苏豫请客,庆祝新婚,那个人也一块儿去了。席上多喝了两杯,当着众人调侃苏豫有眼光:“但凡是青春,男人的青春女人的青春,都是值钱的。等跟基牢了,翅膀硬了,再甩了大姐也来得及,现在就当练练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