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隆庆六年(1572年),明穆宗崩,年仅十多岁的神宗继位。高拱因自己口无遮拦触怒万历生母李太后,加之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对高拱不满向李太后进谗,李太后以“专政擅权”
之罪令高拱回原籍。
于是,张居正担任了首辅,终于走上了他的巅峰之位。
成功上位到首辅之位的张居正,开始了他大张旗鼓的改革之路。他从省议论、振纲纪、重诏令、核名实、固邦本、饬武备等六个方面提出改革政治的方案,其核心就是整饬吏治,富国强兵。特别是在财政改革上的大刀阔斧,更是掀起了波澜。
衰落帝国的财政是一个有趣的话题。
——《罗马帝国衰亡史》
万历六年(1578年),张居正以福建为试点,清丈田地,结果“闽人以为便”
。于是在万历八年,张居正上疏并获准在全国陆续清丈土地,并在此基础上重绘鱼鳞图册。
全国大部分地区根据户部颁布的《清丈条例》对田地进行了清丈,在此次清算土地中,全国田地比之前丈量的增加了两百多万顷。从理财的角度看,清丈田亩对于朝廷比较全面准确地掌握全国的额田、增加财政收入,有着积极作用。随着额田的增加,加之打击贵族、缙绅地主隐田漏税,明朝田赋收入大为增加。更为重要的是它还为不久推行“一条鞭法”
的赋税改革创造了条件。
万历九年,张居正在全国范围内实行一条鞭法。一条鞭法是中国田赋制度史上继唐代两税法之后的又一次重大改革,它简化了赋役的项目和征收手续,使赋役合一,并出现了“摊丁入亩”
的趋势。
这是明朝财政上最大的一个改革项目,并且在张居正有生之年,为撑住明朝的国家经济命脉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张居正改革的影响,不仅表现在他起衰振隳、力挽狂澜,奇迹般地在北疆化干戈为玉帛上,这次改革,更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国内的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延长了明王朝的国祚。
但毕竟他是人不是神,是一个有着自己思维模式、意识心思甚至在性格上还有些分裂的人。
正如熊召政所描绘的张居正,带着双重人格。
身为知识分子要保持尊严,应该与强势集团保持距离。但是身为“帝王师”
的张居正不但没有保持距离,而且成了强势集团的一部分,自然而然难以仙风道骨。
为什么又说他是人格分裂呢?
张居正身在官场,首先是一个臣子,在皇帝面前他必须委曲求全。他不能让皇帝发现他的理想和皇帝的想法是相抵触的,所以他必须忍耐,有时甚至是不惜短暂放弃自己的理想。
然而他回到自己的位置时,面对着国家的问题,又不得不以鲜活的智慧、灵动的谋略以及钢铁的意志,挑起国家的重任。
因此他不得已甚至是主动地分裂自己。
中国的政治家大多缺乏激情,而张居正却激情四溢。熊召政说张居正的奏章谨小慎微,然而给朋友的信却激情满怀,对比非常鲜明。这可以看出张居正的分裂,这也是中国知识分子对于自身文化的深度自觉。
张居正不给自己留后路,他说“知我罪我,在所不计”
。他要求的是把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做成,而不是为了获得或避免某种评价。
孟子讲,“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
。张居正改革则从整顿吏治开始,这是对既得利益集团的冲击,由此可以明显看出张居正未曾给自己留下后路。
也正是因为得罪了既得利益集团,这些树立起来的政敌在他死后,拼命地弹劾他。
至于其他的短板,只能说张居正这个人日趋腐化,但也绝对不算腐败。
张居正是个极其复杂之人,后世对其的评价也是参差不齐,在《明史》里,张居正被列为权臣,就是说他用了不该用的权力。
张居正当国十年,所揽之权,是神宗的大权,这是张居正治国的需要,但他的当权便是神宗的失位。在权力上,张居正和神宗成为对立面。张居正的效忠国事,独握大权,在神宗的心里便是一种蔑视主上的表现。
因此在康熙时期修改了的《明史》,出于对鳌拜摄政问题的鞭挞,故而有意将张居正列在了权臣版块。
然后当世之人对于张居正的评价却是颇高,很多不该说他好话的人恰恰为他说了很多好话。
如李贽指出海瑞只是“万年青草”
,“可以傲霜雪而不可以任栋梁者”
。而评价张居正则是“宰相之杰”
,在张居正死后遭到清算时,李贽写信给周思敬责备他不能主持公道,只求保全名声而有负于张居正对他的知遇之恩。
不管怎样,张居正身在明朝“烂熟期”
,身体力行地负载着即将灭亡的明朝缓步向前了六十年,在他死后,腐烂和崩塌一触即发。他发起的改革产生的作用,值得用黄仁宇先生的话说:世间已无张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