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西格狂傲地说道,丝毫没有顾及队伍中还有两名女性成员。
“大家的精力与体力损耗得相当严重,继续鏖战难免有所闪失。就算我们能够保全自身,他们也万难在混战中幸存。”
艾托亚朝着院落的角落中比了比。
升腾跃动的火星中,被挟制至此的男孩克劳斯依旧昏睡不醒,对他而言,哪怕再为严苛苦难的梦魇恐怕也远不及直面家破人亡、亲父惨死的现实更为令人心碎;在他的身旁,那名被黛尔娜救下的农夫正蜷缩着身子、抱头翘腚、浑身打颤,这副模样固然狼狈滑稽,却又是一般民众被卷入战火后最为真实的反应。
“嘁,真是一群拖后腿的家伙。”
弗西格低声谩骂着,却还是遵从艾托亚的决定收刀入鞘,目送格雷与塞维斯消失在夜幕之中。
庄园的滔天火势并非数人之力足以扑灭,众人只得砍断附近的草木阻止火势蔓延,等待火海将庄园吞噬殆尽之后自行熄灭。真正费时费力的是埋葬战场上堆积如山的尸山骨海,其中大部分是地主雇佣的士兵和佣兵以及村庄的农夫与冒险者,其中也不乏受到遗弃的黑衣人遗骸。
由于撤退时过于匆忙,格雷一行并没有时间销毁同伴的遗体,而只是草草破坏了面部、手脚等可用以辨识身份的部位。众人亲眼目睹了黑衣人的身形散作碎屑、融入阴影之中的奇妙情景,然而在身亡之后,他们的遗体与普通人的身体却无丝毫差异。究竟是格雷在撤退前对遗体做了什么手脚,还是他们融入阴影的技法与身体构造本就没有关联,现下已无从考证。
弗西格对黑衣人团伙并无好感,想要将他们曝尸荒野,却遭到了黛尔娜的反对,艾托亚更是提出附近有村庄聚落,如果不妥善处理尸体极易引起疫病传播。最终,弗西格还是负气转身去掩埋其他遗体,将埋葬黑衣人的工作全权交给了另外四人负责。直到太阳再次张开,明耀的阳光洒满大地,五人才将原野上的尸骨尽数掩埋。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太得当,不过你作为一名女性还真是辛苦啊,经常要处理这样的活计。”
清理完一身尘泥血污后,艾托亚在山岗上找到了正在吹草笛的黛尔娜。
“没什么,干佣兵这一行,负伤见血或是哪个熟悉的伙伴第二天就不在人世了都是十分常见的情况。就算竭力避免伤亡,还是会有力不能及之处,在那时我们能做的也只有为他们觅得一处安身之所了。”
黛尔娜取下唇上的叶片,任由微风吹拂将它卷入郁郁葱葱的林野之间。
“不,我是想说,你需要维持三人团队的内部统一应该相当烦劳吧?弗西格大哥的对抗情绪比较强烈,只要与他的意见有所出入便会被敌视;戈顿大哥看起来比较和善讲道理,但是比起决策本身的对错他似乎更在乎团队内部的和谐,他在这个团队中的定位应该更贴近于保持中立的‘和事佬’,想要争取到他的支持票恐怕难度系数不亚于说服弗西格大哥吧?”
艾托亚分析道。
“你只是和他们打了几次照面便看得相当透彻了嘛。但是每个人的性格也不是绝对片面的——戈顿之所以保持中立并不是因为他个性固执,而是因为他能够保持冷静以及绝对理性,因此才主动在我和弗西格两个极端之间充当调解,虽然他不见得会支持你的行动方针,然而哪怕你一意孤行地采取行动,他也会优先考虑你的安全;至于弗西格先生,与其说是‘对抗情绪’不如说是‘感性化’,他会倾向于遵从自己的喜恶和直觉采取行动,也正因为他的感性化,只要和他的关系更加熟络,你会现他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难以沟通。”
黛尔娜轻轻笑道,“不过也多亏了你当时帮我说话,不然为了那些争端我们恐怕还要耽搁不少时间呢。”
“不过这样没问题吗?就连戈顿大哥对于安葬敌人的计划表现得并不积极,虽然疫病问题也不是我信口胡诌的,但是为了你们团队内部的和谐,是不是遵从两位同伴的意见更合适一些?”
艾托亚问道。
黛尔娜澄澈的瞳孔中倒映着无边山色,波光莹莹的晶体中闪动着一抹凄凉哀转之色:“在我年幼之时,因为一种——家族遗传病,险些丧命,为了挽留我的生命,一位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离开了人世。触碰到他冰冷的指尖时,我才切实地感受,生命对于我们而言只是口头轻谈的一个词汇,对于他人而言却是仅有一次、最为珍贵的事物。哪怕是这些十恶不赦之徒,在失去生命之后,也不过是需要归处的残破皮囊。”
“是吗?我倒是觉得不管是什么样的生命,死亡之后就一了百了,尊敬也好亵渎也罢都是为了活着的人们。哪怕对他们有些不敬,能让更多的人感到幸福或是心安,才是真正的物尽其用。”
“咦?但是我听说科斯塔教的教义是对死者怀有崇高的敬意,毕竟不论是龙神还是传说中的贤者,都是在身死命殒之后才为大地带来了繁荣。”
黛尔娜有些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哎呀,一时兴起说漏嘴了,还请你不要对外宣扬刚刚的话啊。虽然平时有些离经叛道,但是再怎么说我也是科斯塔的贤者,还是有些实权的。让我想想看哦,如果你对外泄密,我应该怎么对付你呢——”
艾托亚故意压低嗓音,不过从轻快的语调和从容的态度来看,他丝毫没有将刚刚的失言放在心上。
这段短暂的休憩闲谈很快便被不远处的喧闹声打算,二人简单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并肩走向喧闹的来源之处。
“。。。。。。都是因为你们俺才落到现在的田地!现在倒好,土地也没了,村庄也烧了,你说俺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被黛尔娜救下的农夫喧闹不已,他的双颊涨红、额顶青筋暴起,看起来极是恼怒。
“否,那些杀手集团的干预与我们无关。即便我们没有参与此事,他们也会进行无差别屠杀,实际造成的结果与现在无异。”
与之对峙的艾米璐据理力争,一板一眼的性格使她执着于否认农夫的无端指控;而农夫却又蛮不讲理、无话可说之际便用污言秽语转移话题,一来二去二人竟是争得难舍难分。
“戈顿,生什么事了?”
黛尔娜向旁观者询问道。
“格雷那家伙做事还真是彻底狠毒,虽然他按照约定没有对我们出手,但是离开前却纵火烧毁了村落,留在村落中的村民无一人幸存。”
戈顿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