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佳遇目光沉沉的移开,向后翻去,中间间隔了很多空白页,就像是他们没有相见的日子,一片空洞。
直到后面一张张图片贴在了日记本上,填补上了缺失的文字。
那是不知道从报纸还是书籍上剪下来的图片,有麻省理工大学前门的白色石柱,有里面的草坪座谈,教学楼,运动场,食堂……
【殷佳遇走了,要读完大学才能回来。我带着礼物去送他,可是好多人在他旁边,我不敢走到前面,最后就只说了一句话。不过他答应给我打电话的,我把妈妈给我新买的手机号码写给他,虽然不能见面,但我们可以说好多话了。】
【今天他没打电话,大学应该很忙吧。我也要开学了,不知道会不会有时间。】
【已经放暑假了,殷佳遇的家人好像要搬走了,不知道他放假回来还能不能找到我。】
【我要毕业了,韩老师说帮我找工作。我要努力呢,不能再靠别人了。殷佳遇你也毕业了吧,为什麽还不给我打电话,你是不是弄丢我的号码了?】
【殷佳遇,我被录取了,妈妈很高兴,我也想告诉你。】
【殷佳遇,我遇到你妈妈,她说你在国外要结婚了。为什麽不告诉我呢?为什麽一直不打电话给我?你明明答应我的,你是骗子。】后面一长段的文字被涂抹得乌黑一片,像是下了极重的力道,痕迹印刻在下一张纸上。
翻开后,后面是这本日记的最后一句。
【殷佳遇,你会不会感到愧疚?】
娟秀的字迹被水迹晕染,变得凹凸不平,像是一封沉入深海的信件,哭得寂静无声。
孟云想从他手里拿过日记本,砰一声合上。
“这事也怪我,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也只有你愿意跟她玩,她依赖你也是正常的。但我一直没发现她对你有这种感情。你走的第二年,洛厘不知道从哪联系了一个国外的医学机构,可以免费做开颅手术,移植捐献者的脑组织层恢複智力。可你知道那个手术风险多高吗?45的死亡率!”
孟云想回想起来,当时洛厘的反应她还历历在目,“我把那封同意确认书撕了,第一次动手打她。我问她,知不知道死是什麽意思。她鼻子被打得流了好多血,但她站在那,眼睛里很害怕,却还跟我说,可是还有55就会变聪明。”
孟云想说着,眼泪一下流出来:“她知道死意味什麽,可她宁愿冒着死的风险也想做手术,你觉得她是为了什麽?”
她翻开日记的一页页,说出答案:“为了也能像正常人一样,为了也能像那个女孩一样跟你在一起。”
“我不知道你答应了她什麽,自从你走了之后,她手机号码就一直没换过。每次国外来电,我无论劝她多少次她还是要接通,就算没接到也一定会事后回拨回去。”
孟云想说:“这些你回来之后,她一次都没有跟你说过吧?这孩子就是这麽傻,你只要对她笑一下,t她就掏心掏肺的对你好,你就算打她一巴掌,她也不会去恨你。”
孟云想忽然起身,对殷佳遇鞠一躬,在殷佳遇诚惶诚恐的搀扶中,她缓缓站直身体。
“佳遇,阿姨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不过你跟厘厘真的不合适,你们之间就当什麽都没发生过,别再给她希望了。当初阿姨同意你们,以为算是圆她一个梦,却没想到梦醒了会让她承受不了。你走吧,阿姨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还有厘厘让我转告你,她也不怪你,她希望你跟你喜欢的女孩好好在一起。”
听到这句话,殷佳遇感觉喉咙像是被纵横交错的刀片割得血肉模糊,一开口,喉咙一阵腥味:“对不起阿姨,我要见洛厘。”
他朝二楼跑去,可是推开卧室门,里面没人。
洛厘不在,平时放在衣柜边的行李箱不见了。
孟云想跟在他身后,也上了楼,站在他身后默默无言,一切她早就安排好了,刚才跟殷佳遇说话也只是拖延时间。
“你走吧,洛厘她已经不在这了。”
殷佳遇感觉喉咙的血味越发浓重,他声线变得嘶哑:“阿姨,她什麽时候回来?”
孟云想垂眸,“也许过几个月她想回来就回来了。”
殷佳遇知道自己已经没资格再问下去。
他双目泛红,俯身鞠躬,“对不起阿姨,我对洛厘从未有过怜悯,在我心里她一直是跟我一样的普通人,我那天说喜欢她是真的。我会把她找回来,那时再向您郑重道歉。”
这个鞠躬持续三分钟之久,殷佳遇起身,离开这。
回到家他一进门就感觉天旋地转,瞳孔周围的血丝已经蔓延到全眼,高大的身躯像是枯竭的树摇摇欲坠,翠叶凋零。
他以为洛厘不懂,其实真正不懂的是他自己。
求而不得的东西,原来一直被他握在手中。
直到这一刻,终于让他弄丢了。
新的开始
淩晨一点,洛厘躺在火车卧铺上毫无睡意,哭得太久脑袋好疼。
一开始上车看她眼睛红红的,还有人给她送好吃的,洛厘有点不好意思哭了。
妈妈托开出租的阿姨送她上火车,说到了仓州那边小姨姥会来接她。洛厘喜欢小姨姥,她可疼自己,不会把她当傻子。只是两边离得太远,自己已经很久没去看她了。
公司那边一直拖欠她的工资,妈妈也帮她辞了职。不知道韩老师会不会对她失望。
她走的时候把殷佳遇送的东西都放到床上,希望他能拿回去,这样他们就两不相欠了。
洛厘轻轻翻身,堵住的鼻子稍微通气了一点,她从枕头下面拿出手机想定个闹铃,忽然发觉她拿的是孟云想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