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气像是问未成年小朋友,启明摸不准王璨的意思,说:“十九。”
“还是小孩子呢。”
王璨说,心里暗暗计算,亚当三十七岁,启明十九岁,恰好有十八年的间隔,她眉眼弯弯,“你上哪个大学啊?”
“东渡大学。”
启明说,对上王璨柔和得诡异的目光,令他有些毛骨悚然。
“哦……不愧是亚当先生的……”
她省略了后半句话,拉开车门,友好地伸出手臂,“我扶你。”
“谢谢,不用了。”
启明扶着诺亚迫不及待从车里伸出的手臂,坐进车里,朝亚当挥挥手,“您忙吧,我走了。”
“路上小心。”
亚当身体里的诺亚交还控制权,一个照面的功夫,启明便知道说话的是亚当。
车门关闭,诺亚不由分说地搂住启明的腰,愤恨地亲在他的侧脸,像只气鼓鼓的接吻鱼,它抱怨:“星星,你欺负我。”
“我想试试你的准则有多坚定。”
启明笑着说,他温顺地窝在仿生人怀里,任由诺亚搓扁揉圆,“你像个不会拐弯的扫地机器人。”
“我的本源就是扫地机器人。”
诺亚委屈地说。
“你记得以前的事?”
启明好奇地问,“那些你觉醒之前,作为扫地机器人的事?”
“是的,那些历史数据,我都整整齐齐地存放好,一个片段也不会丢。”
诺亚认真地说,它不想错过任何一秒与启明相处的时光,即使那时候的它只是个不会拐弯的笨蛋扫地机器人。
启明眼睛半阖,保持一整天的情绪昂扬,令他颇感疲累。然而兴奋之下潜藏的恐惧,如同蜘蛛试探的节肢,在他闭上眼睛之后占满脑海——如此鲜活的程序,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可能已经死在八岁,死在连接盖娅芯片的手术台上,意识上传至云端,仁慈的“母亲”
为他编织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多疑是刻在人类骨子里的本能,饶是天资聪颖的启明也不例外,他怀疑诺亚表现出的一切反应都是基于海量资料的精确模仿,又愧疚自己无端猜测诺亚的真心。
程序有真心吗?
诺亚到底是一面镜子,还是真诚地爱他?
人类和ai,终将走向什么样的关系?
诺亚抚平启明眉间紧蹙的褶皱,它微微歪头,不理解造物主梦见了什么费解的难题。它兢兢业业地查阅人类关于梦境的研究资料,人类做梦时的脑电波分为四个阶段,快速眼动期(re)人类会做梦,但具体梦到什么,检测仪器无能为力。
它低头,细密的吻落在启明额头,【无论您梦到什么】芯片里的乱码化为一行可阅读的文字,【希望您在梦里也快乐。】文字翻译成多种语言,虚实变幻,层叠交替,宛如空谷回音,震荡不绝。
竣工
日历撕去九月三十日的纸页,时间迈进金秋十月。启明拿到了东渡大学理学学士学位,诺亚方舟也落下最后一块钛合金钢板。人类社会宛如摩西分海,化为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中下阶层无知无觉、平静度日,上层则为一张活命的船票倾家荡产、头破血流。
连佩玲和查理出席了诺亚方舟的竣工剪彩仪式,两人相视一笑,重重握手,查理问:“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