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低调,经常脾气还不好,偏偏长到那么大不好改了,望沈先生见谅。”
曲声停,日头愈来愈大,照出的光芒柔和了下来。
玉兰花树伫立,枝头的花似纯白丝绸。
梁矜性子低调就不会跟他硬杠,硬杠杠得有度,叫人不好生气。
沈泽清停顿一下,摸着盖碗看梁矜,“性子低调,所以坐我的车也不肯坐。西海街出去不好走,不是难为我吗?”
梁矜镇定自若,撩了风吹起的头发,“原来沈先生觉得这是难为您,那我无话可说。”
沈泽清的指尖是微热的茶香,沉声道:“行了,鼻子都不带出气的,别叫你妈以为我吓着了你。”
他外甥女万乐菱一下子缓过神,就像是卡顿的画面重新高清流畅地播放,“别走啊,梁学妹。我舅舅说得对,这附近没人打车,你得走一大段路。”
梁矜一身的细皮嫩肉,晒着紫外线顶着太阳走,简直活受罪。
沈泽清的手搭在桌子上,从容地抬着腿,贴合身体的西装布料卷出细褶,“乐菱,我大姐的女儿,跟你一样在京大读书。”
难怪叫她学妹。
梁矜了然,万乐菱打量着梁矜随即笑说:“我在京大管理学院,比你大一届。”
“好巧,原来是学姐。”
梁矜小了声音,她现在和万乐菱离得近,万乐菱能看见她根根分明的发丝,张扬着生命力,日头晒下来,皎白无暇的脸晕了层暖色。
漂亮,能为她剖心挖肝以证真心的漂亮。
鬼使神差地,万乐菱将视线汇聚到自家小舅舅那里,沈泽清微有不悦,她立刻乖巧,小舅舅这是不高兴有人盯着他了。
果然沈泽清罕见地久留在水榭里不是没有原因的,可他几十年间不曾青睐过女人,万乐菱只当自己在胡思乱想。
梁矜的唇动了动,她的话已经说到了那个份儿上,总不可能半途而废改了主意。
“叔叔,二姐,”
沈颂年完成了任务就往水榭跑,就怕找不到梁矜了,“我送她回去。”
沈颂年被沈泽清逐到屋子里以后,张明晗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多加了点工作,平时这小子磨磨唧唧,一小时解决不了几份,谁料今天兴头高昂,跟黑白无常追他索命似的,抱着生疼的脑袋硬着做完了。
“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话,明天才许回学校。”
沈泽清扣下瓷碗,青瓷盖碗鸣出脆响,指骨突起,袅袅茶香如同寒气。
沈颂年浑不在意,“都快到晚上了,差不了多少,而且梁矜是我同学当然该我送她回去。”
“今天是今天,明天是明天。”
教了他那么多,还是不放在心上,沈泽清震声说:“我教你的东西都全让你咽进肚子里了。”
张明晗不放心沈颂年跟着一块儿跑到了这,沈泽清生气的时候沈颂年插翅难逃一顿罚,他站在这里也是徒劳,帮不上什么忙。
这一圈人热闹得不行,万乐菱不能眼睁睁等着祸殃鱼池,“梁矜是我学妹,我送她回学校,你别吵了。”
沈颂年要追上去说跟她们一起走,后面小叔叔朗声呵道:“你给我待在水榭听下一场戏,什么时候学会安分了什么时候出去。”
游廊延绵不断,初春之景窥探不到边际。
万乐菱一想到沈颂年那副受惊的兔子样就觉得好笑,他喜欢上的梁矜跟他一样不乖顺,愣是哪样都不同意。
他们这样的人家,舅妈舅舅是不会同意沈颂年娶梁矜的,可惜她失去了一个能在家里治得了表弟纵横霸道的弟妹。
万乐菱踏着游廊,“梁学妹,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跑到西海街呢?”
“说来话长,”
梁矜终于离开令她警惕的地方,万乐菱有着一层学姐的身份看着亲切许多,“我手里有沈先生的一把伞,良心不安,必须物归原主才行。”
梁矜说了一遍那天的巧合,一些琐碎的内容被她一笔带过,只不过是个平常的顺水人情而已。
沈泽清居然能给梁矜他的私人物品,还收了送回来的东西,万乐菱想质疑这事的真实性,“我舅舅给了你伞,学妹你拿着用不就好了。”
“我不要别人的东西,那把伞上面刻着你舅舅的姓。”
梁矜安然说:“就算他给我了,我不认为那是我的东西。”
解释这把伞的来历,岂不是更加麻烦。
茍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
万乐菱靠近了梁矜,附和一声:“你说得对,我发现你的脾气真对我的胃口。舅舅舅妈就沈颂年一个儿子,家里疼得不行,他在你这里吃了瘪,我快高兴死了。”
不愧是中文系那群眼睛长在头顶的文科生都夸赞的系花,性格都那么与众不同,这么容易趋炎附势机会都不上去贴。
“还有啊,如果说沈颂年是沈家软柿子,我小舅舅可是沈家硬铁锤,还是沾了毒药水焊了刺的铁锤,没想到你比他还软硬不吃。”
万乐菱兴致勃勃地讲着,她捂嘴一笑说:“不好意思,我这人讲话糙。妈妈经常说我不知分寸,为此挨了她的骂不知多少回,不长记性。”
说万乐菱冒犯还不至于,梁矜向来是无所谓,“这有什么,别人都说我有时候讲话不好听,个人有个人的特点,只要不过分就可以。”
心底呀哟拍掌,梁矜这不是挺招人喜欢的吗?她那个傻子表弟眼光难得正常了一回。
“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我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学校,有空可以来管理学院找我。”
万乐菱爽快地拿着手机亮码,梁矜又怎么会扭捏,合得来就多相处,合不来放在角落吃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