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晚音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太直白了。
岑堇天却笑着摆摆手:“臣以为预知死期,是件幸事。臣少年时便反复思量,这一生要做些什么才不算虚度。双亲自有兄弟孝敬,故乡自会在死后荣归。他日臣离去时,惟愿埋骨之处,有五谷丰登。”
回宫的马车上,庾晚音情绪明显低落了下去。
自从穿来之后,她觉得自己每天都在迅速成长,早已不是最初那个无头苍蝇般乱撞的小白了。
但总有些人的存在提醒着她:你的境界还差得远呢。
夏侯澹:“在想岑堇天?”
“嗯。”
庾晚音叹息。
她以前看文的时候,专喜欢看刺激的大场面,群雄逐鹿、金戈铁马……岑堇天种田的片段全被跳过去了。
“等到自己来了这个世界,才发现他才是真的救万民于水火。有那样的一生,的确不算虚度了吧。”
马车摇摇晃晃,夏侯澹半开玩笑道:“不必妄自菲薄,你也在救万民于水火。”
“我?”
“客观来说,如果能帮大夏挺过那场旱灾,你应该名垂青史才是。”
庾晚音失笑着低下头。
片刻后她又吸了口气,猛地抬头:“好,我也不想虚度此生了。”
夏侯澹一愣:“什么?”
“按照原文,端王用最大的代价登上了皇位,那我就要用最小的代价挫败他。预防旱灾只是第一步。他还要跟燕国殊死一战,一将功成万骨枯——咱们战都别让他战。”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夏侯澹,胸腔里鼓动着新的斗志:“我好像还记得一点燕国的设定,这一战不是非打不可,外交吧。”
夏侯澹:“好。”
“还有,他勤王的时候还要跟太后打一仗。但如果咱们抢在那之前成长到足够强大,震慑住他们,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好。”
“还有……”
庾晚音顿了顿,“你是不是在笑?”
夏侯澹摇头:“只是一想到我们做的一切都发生在一本书里,就觉得有些荒诞。”
这个问题庾晚音也想过了:“但就像庄周梦蝶,你又怎么知道外面那个‘真实世界’不是另一本书呢?”
“那确实不知道。”
“对吧,谁能保证自己的存在是真实的?我懒得为此纠结了。”
庾晚音挥挥手,像要把这个问题打散成烟,“哪怕注定是死亡结局,我也要在死前多做点事儿。”
夏侯澹:“好。”
“你干嘛一直说‘好’?”
“好,那我就舍命陪君子。”
他笑道。
张三一年年地长大了。
铁线莲还在一年年地定期绽放,他却已经很久没想起那丛花了。
因为,随着皇帝逐渐老迈,而自己年纪渐长,他意识到了一个新的可能性:那个作为女主角的“恶魔宠妃”
,也许并不是他父皇的妃子,而是他的。
等到他当上皇帝,她才会登场。
这个发现并没有带来多少安慰。因为他穿来前虽然只瞥了一眼文案,却清楚地记得,女主是妃子,男主却不是皇帝。
那么,按照一般小说的套路,他这个皇帝就应该是反派——注定惨死的那种。
不仅如此,他还开始怀疑这篇文的男主,是他的皇兄。
夏侯泊活着熬到了出宫建府,被封为端王。
这年轻王爷在朝中毫无根基,于是经常主动请去戍边。他在边塞之地混了几年,从备受欺凌的小白脸混成了文韬武略的将领,跟武人们打成一片,归来时总带着大大小小的军功,还被老皇帝赐了仪仗。
夏侯泊走的完全是男主路线。
而张三,正被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推向一条反派之路。
按理来说,端王明显比张三更适合当太子。但继后当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她需要的是容易控制的傀儡。
两股势力明争暗斗之下,张三在一年之内遭了四次暗杀。睡梦中遇刺,用膳后呕血,不断地重伤,又被抢救回来。端王要他死,太后要他活。
他开始彻夜难眠,偏头痛愈演愈烈。有时幻听,有时以为是幻听,结果是真刺客。
等到老皇帝驾崩,张三即位,坐在龙椅上往下一看,朝堂中除了继后党——现在该叫他们太后党了——还多了一批分庭抗礼的端王党。
唯独没有几个拥皇党。连他的帝师们都是太后安排的。
在这个世界,他现代人的背景不是优势,而是劣势。论心机,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