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愫是褚尧这些年来,头一个女人,无论褚尧是否只是消遣,无论褚尧心里在意与否,必然都不容旁人有分毫觊觎之心。
何况褚尧的性子,本就霸道。
他的东西,是器物还是猫狗,是活生生的人,亦或旁的,可都容不得旁人沾染。
陈晋闭着眼睛,仍旧不曾言语。
温愫瞧着他这副姿态,笑音更是讽刺。
“你不睁眼,就以为什么事都没有了是吗?”
陈晋被她话音逼得,只能睁开眼帘。
他隔着月光清影,望向床榻上,松松穿着罗袜的温愫。
她生得当真漂亮,比天边的明月还要美丽。
只是如今的她,和从前,有许多的分别。
陈晋记忆里最浓墨重彩的温愫,是十几岁的年纪。
漂亮生动,一身的野性张扬。
打断了藤鞭,也抽不弯身上的骨气。
眉眼里,又带着少女的天真烂漫。
可今日的温愫,和从前,并没有那么相似。
她依旧漂亮,却不再生动。
好似,一株被从泥土里拔出,斩断了根茎,插在冰冷瓷瓶里的桃花。
乍看依旧灼灼,再望,却如同烧尽了的烟花死灰,冰冷又满是尖刺。
让人只觉悲哀。
陈晋突然觉得难过,心底也不可自控的生出后悔来。
他想,如果一年多前,他能预知今日之事,能不顾旁人眼光,将温愫从沈家带走,是不是今天的她,不会这样浑身尖利的,枯萎在冰冷的花瓶里。
可是太晚了。
他当年没有做到,今时今日,就只能瞧着少时牵挂惦念的小姑娘,成了眼前死寂沉沉的妇人。
陈晋低垂眼帘,不敢再看温愫,低首告罪道:“夫人恕罪,是属下冒犯了夫人,但凭夫人责罚。”
他话音落下,温愫打量着他,心中暗暗思量。
这人是此处私宅里明面上唯一的护卫,那批从江南扬州跟着她入京的护卫,今日将她送到此地后,便都已离开。
温愫想着,眼前这个叫陈晋的护卫,应当就是褚尧留在私宅里盯着自己的要紧人手。
他是护卫,又会武,能背着外头的嬷嬷婢女夜半翻窗进了她的卧房,想必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瞒过嬷嬷婢女和其他奴才的视线,将她偷偷带出去,说不定还能带她去见一见褚尧的主子,那位当朝太子。
温愫想到此处,只觉眼前一片光明,以为自己用不了苦熬许久,就能在褚尧归京前,见到那位太子,上禀御状,求一个公道。
她微微攥紧了掌心,端详着陈晋神色,半试探道:“你要恕罪可以,也不必受什么责罚,我只需你帮我办件事。”
办件事?
陈晋闻言目光微有疑惑,蹙眉问道:“夫人要我办什么事?只要我能办的,一定会为夫人办到。”
他话里如此说着,心里却想,便是明知不能办的,只要她开口,他舍了半条命,都肯为她去办。
此时的陈晋以为,温愫要他办的事,也许是要他帮她逃出这座私宅。
他是了解温愫性子的,知晓温愫这样的人,骨子里,就不可能甘心做个不明不白的外室。
也知晓,她绝非心甘情愿跟着褚尧的。
褚尧必定是逼迫了她的,这样不明不白的外室身份,即便是有泼天的富贵荣华,之于温愫也是只有羞辱。
她不会喜欢的,她想逃,再正常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