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灰碎了一地,温愫疼得脸色泛白,眼里蓄了泪。
那将落未落的泪,混着苍白的脸,更衬得她娇弱孱怜。
一旁的嬷嬷见此暗骂了句狐媚子,心道生了副这副妖精像,往日里正经宴会,都需得涂着厚重脂粉,才勉强遮得住媚意,哪里像正经人家的女子,倒比家里那位花楼赎身出来的妓子还像狐媚。
遂阴阳怪气道:“少夫人身子倒是娇气,夫人那边可是叮嘱过的,这落霞寺求男嗣最灵,不能半分懈怠,神佛才见心诚,您若是躲懒,夫人交代老奴带来的戒尺,可不是白拿的。”
嬷嬷言语里看似恭敬唤着少夫人,语气却全是轻蔑,没有半点对主子的敬意,反倒将温愫看做是个寻常打骂的下人丫鬟。
这话一出,就连温愫身边伺候的小丫鬟都愤愤不平的想要同嬷嬷理论。
“哎!你这老虔婆,少拿着鸡毛当令箭折腾少夫人,少夫人刚出月子,本就体弱,天不亮就起来登山拜佛,腿儿都颤的站不稳还要被你磋磨,半点水米也不许进口,你是要将人磋磨死不成!”
那嬷嬷听了丫头骂声,口中叫嚣着回去就要禀了夫人将她发卖。
温愫见状忙将婢女拉到身后护着,咬唇硬撑着道:“小丫鬟年岁小性子莽撞,求嬷嬷饶了她这一回吧。”
眼见府里的少夫人这般低声下气的求着自己,那狗仗人势的嬷嬷心中畅快的紧,得意的哼了声。
这才扔了戒尺出去,往外头斋饭厅去寻膳食充饥。
走到门槛时还谇了声道:“真以为自己是府里的少奶奶呢,也不想想自己什么出身,全家都靠着府里接济的破落户,要不是早定了婚约,又生了副狐媚样子,哪里嫁得了我们公子!”
那丫鬟听了又要去跟嬷嬷争辩,温愫强拉着她,才把人拦下。
“好了,她说的没错,我在府里日子本就艰难,她又是母亲跟前最得脸的奴才,得罪了她,日后我更难在母亲那处讨得好,罢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小丫鬟闻言气不打一处来,给她擦着泪骂道:“呸!要不是咱们老爷当年资助沈家老爷上京赶考,他哪能中举登科,做得这扬州知府。”
温愫闻言忙斥丫鬟道:“别胡说!被母亲父亲知晓,又要多生风波。”
温愫父亲和扬州知府沈延庆曾是书院同窗,当年沈家家贫,温家却是扬州富户,温愫父亲便为好友出了上京赶考的银钱,二人一道入京科考。
沈延庆高中,温愫父亲落第后归乡经商。
一晃二十年,沈延庆做了扬州城的父母官,温家却遭了难家道中落。
温愫父亲死的突然,丧礼上沈延庆前来吊唁,提起当年口头和温愫父亲定下的婚约。
家中败落,温愫上头两个哥哥也都难以支应门户,见能搭上扬州知府,连问都没问过温愫,就把她嫁了。
温愫的性子一惯绵软,此时连训斥婢女都无甚气势,更遑论是违背这长辈定下的婚约,自是乖乖嫁了沈砚。
*
佛堂外头,晨起练剑后的褚尧经过。
不经意瞧见了佛堂内跪着的温愫。
跟着亲信见状,忙回禀道:“盯着沈家的人传信说,这沈家少奶奶多年无子,只得了一个女儿,惹得沈家不满,那知府夫人一连两日让她来落霞寺拜佛求子,今日,听闻沈家少奶奶还带着她襁褓中的女儿一道上山来。”
褚尧闻言未曾应声,只是摆手让跟着的手下人退下,抬步走向温愫跪着的佛堂。
眼瞧着要踏进去,行至门口处却绕道去了正门旁的侧窗处。
佛堂里,温愫训斥完丫鬟后,那小丫鬟不服气的嘟囔道:“小姐打小就生得跟画上仙女似得,嫁人后模样更是艳如海棠,哪个男人不疼爱喜欢?
便是姑爷,当初死活不肯娶商贾之女,还不是见了小姐一面就走不动道,忙应了婚事。
偏生小姐你,白生了这副模样,竟是个木头性子,半点手段也无,笼络不住公子,倒纵着他日日寻花问柳。
温愫母亲是个最是信奉女则女戒的主儿,打小就按着那些刻板规矩教导温愫,也最恨温愫容貌不够端雅。
因着母亲影响,温愫平日处处守礼句句规矩,连房事上,都生硬得紧。
小丫鬟这一番话,正巧全落在了佛堂侧窗下的褚尧耳中。褚尧眸光微暗,又想起昨日暴雨中的那场情事。
正是贞洁束缚下的难耐,古板性子外的越矩。
才最让人食髓知味,念念不忘。
佛堂里,温愫听着小丫鬟的话,正要训她不许乱讲,原本被哄睡的女儿突然哭闹起来。
“出府几个时辰了,小小姐怕是饿醒了吧。”
丫鬟如此说着,温愫试着将手指放到孩子口边,见女儿果然一个劲的咬吃着她指头。
忙吩咐丫鬟去寻寺中僧侣,要碗米汤来。
丫鬟依着吩咐赶忙出去寻米汤,孩子在温愫怀中却一个劲的哭闹。
那肉乎乎的小手拉扯着她的衣襟,咿咿呀呀的哭嚎。
许是饿得太狠,小丫头力道奇异的大,竟将温愫夏日衣衫,生生扯开了几分来。
那白净身子上,昨日被男人掐出的青紫指痕还在,立在外头的褚尧,隔着一扇窗棂瞧着,眸光微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