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那个南戏的戏子温彩云厮混多年,还跟着他一起登台走过堂会,举刀舞锤都练过一些,所以飞扑过去,将盛香兰按倒在地照着脸便开始抓挠。
盛香兰这些年磨炼的只有嘴巴,无论个头还是气力都比不得长姐。
而且以前她说这些刻薄话都是习惯了的,之前那位假的长姐香桥,不是假装没听到,就是微笑着立刻出言回击,针针见血堵她个哑口无言。
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全无大家闺秀模样地按着她动起手来。
毫无招架之力的她又哭又喊,王芙领着丫鬟赶紧将盛香桥拉开。
这样蛮妇一般打架,成何体统?待姐妹二人起来,她作嫡母的难免要狠厉地申斥一通。
盛香桥听得不顺耳,指着王芙的鼻子骂她是哪一根葱,有什么资格管自己?
王芙就算脾气再好,那也是盛家的当家嫡母,如今在丫鬟和儿女面前被盛香桥指着鼻子骂,伤透了面子,如何能下台?
当下她便让丫鬟找出戒尺要惩罚长女,可盛香桥从小到大从来不是乖乖挨罚的,更何况在她看来,这个父亲续娶的妻子就是个占了她家产的陌生人,所以一把就抢过戒尺就给她折断了。
盛香兰吃了亏,眼看着嫡母王芙镇不住场子,于是连忙顶着一脸的抓伤,跑到祖母的面前,先热乎乎地告上一状。
等秦老太君到了屋前的时候,发现王芙已经是面色苍白,气若游丝地瘫在椅子上,正被丫鬟使劲儿地摁着人中。
幸好柳知晚在偷偷前往贡县前,想着嫡母有心痛的旧疾,给她配了足量的保心丸,留给了王芙,又私下嘱咐王芙的丫鬟,无论走到哪,都要将这药丸子给夫人带上。
那丫鬟一看王芙被盛香桥气犯了病,连忙从怀里掏出瓷瓶子,将一颗丹丸塞入她的嘴里,又用水送服之后,王芙这才慢慢地缓过一口气儿来。
她也知道自己方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真是差一点就要盛香桥给活活气死。
秦老太君来到厅堂上一看王芙脸色蜡白如纸,也吓了一跳,连忙叫人搀扶下去,去请郎中给王芙施针缓气。
盛香桥却觉得这年轻的嫡母是在祖母面前装病给她难看,便梗着脖子横眉立目。
秦老太君叫人按住了盛香桥,对她道:“你可知道你嫡母有心口疼的毛病?当年生孩子都是九死一生!方才真是只差一点点就要被你给活活气死了!到时候,王家来要人赔女儿,我是不是得将你交出去抵命?”
盛香桥这才知道王芙果真是犯了病,她一时理亏,只能闭着嘴,哽咽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也不想搞得家里鸡飞狗跳,可是就跟以前一样,被庶妹香兰将火气拱起来之后,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爆竹脾气了。
她忍着气儿,努力忍着眼泪道:“我也回家看了一遭,算是了却一桩心愿,既然这个家已经有了一个盛香桥,我又何必来占位置?待明日一早便请辞离去,以后是生是死都不需得你们来操心!”
这样硬得膈人的话又气得老太太瞪眼怒斥。
就在这时,成天复的目光落到了散落一地的礼盒上了。
这些礼盒原本都是被知晚装好一并捆在油布袋子里才给他的。
他一路并没打开去看,现在才看清大小礼盒子上还都细心地贴了名讳,免得他到时候给错了人,想来那些礼物也备得极贴心就是了。
可是有一个礼盒上赫然贴着的是“盛香桥”
。
按理说知晚不应该知道真正的盛香桥回来的消息,可是她偏偏给一家子备下的礼物里,加了盛香桥的一份,可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知道盛香桥回来的消息了。
就在这时,正溜在一边,一面假装捡东西,一面听祖母骂长姐的香兰突然看到了地上的一个扁盒子上居然写着“成天复”
的名头,便随口问道:“表哥,你怎么还给自己备下了一份礼物?”
成天复快步走过去,一把夺过了那扁盒子,拆开一看,里面躺着一个信封。
他瞪眼看着,慢慢走出厅堂,屏息了好一会,才拆开了那一封信。
除了几张祖母和嫡母需要用到的药方子外,给他的信不过薄薄一张。
这应该是他这辈子收到的晚晚写下最短的信了。
这完全不像晚晚的作风,要知道她与他三年边关笔友时,给他寄来的总是厚厚的信纸,似乎有说不完的事。
这个前些日子还乖巧地靠在他怀里的女子,用最清雅的笔调,写出了寥寥几行诀别的文书:
“知悉盛府阖家团圆,乃翘盼多年的喜事。吾就此功成身退,亦请盛小姐勿念前尘,自应过好余下的日子,柳家知晚就此与表哥别过,愿君此后莫要回顾前尘,无须牵挂后宅内院,谨愿前程安好,早配良缘。勿寻勿念,”
这几句看似什么都没有写,可那些平淡的字句却个个直戳成天复的心窝子。
盛香桥回来了,柳之晚便如当年进府时的约定一般功成身退了。
贡县相处的两情相悦,原来竟然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镜花水月。
从此以后,她与他便毫无干系,天各一方。
再说秦老太君这边申斥了盛香桥,而盛香桥向来不太敢和自己的祖母顶嘴,倒是忍着受教,最后被罚回屋抄佛经思过。
等盛香桥走了,秦老太君缓了缓,觉得还是要先将知晚那丫头的事情料理清楚才好。
于是让那几个小的也各自回房思过之后,便叫了桂娘留下,寻思着跟她说一说知晚的事情。
桂娘瞪着眼听母亲说着儿子匪夷所思的婚娶对象,只觉得脑子有些跟不上母亲的话。
但是有一样她可是清楚得很,若是真娶了那个假的盛香桥,那这个真的岂不是要来她家闹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