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这么多天里,顾稚几乎日日听,他略显无奈,但依旧耐着性子好脾气,“父亲有家庭医生,不会没有药吃的。”
“那怎么才能让他死?”
秋顾眼里带上泪花,隔着黑色蕾丝纱,顾稚都能感觉到她脸上近乎扭曲的痛恶,“囝囝,帮帮妈妈。”
“妈妈……”
顾稚不知道该怎么去宽慰秋顾,只能轻轻环抱住她瘦弱的肩头,无声安慰。
从他记事起,母亲便是这幅样子了。
一边求神拜佛,奢望着冲刷自己身上的污秽,一边言辞恶毒诅咒着丈夫亡故。
他从前是不懂,对这一切都匪夷所思。可逐渐长大,顾家下人间的闲言碎语听着,便知道这看似平静的顾宅里,曾发生过何种难以启齿的隐秘丑闻。
母亲秋顾本名顾秋,是父亲顾升霆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们相差十岁,顾升霆二十六岁时强要了十六岁的顾秋。六个月后,顾秋在学校体检时,被查出有孕。却因为发现太晚,已无法做人流,又过三月,顾秋在朝海的一处私人医院里生下了一个只有一只手臂的婴孩。
少女顾秋如一只被暴雨打湿的金丝雀,惶惶不可终日。在顾家,作为外室的孩子,本就不受重视,在经历了这些事后,顾家更是视她如草芥。
而那位伤害了她的始作俑者,却又成了保护者的身份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把这只走头无路的的猎物收入笼中。
之后,顾升霆继承了顾家,顾秋改名秋顾,对外身份是海外归国侨商之女,嫁给了顾升霆。
近亲结婚,本就是背德之举。
血缘相近生出的孩子,也大多畸形。
秋顾生出了很多孩子,顾升霆也处理了很多。
直到顾稚出生,他才似乎满意了。
而秋顾则因多次生育,身体和心理都变得不太好。
她总觉得满天神佛都渡不了自己的罪孽,如今又转战上帝,日日去教堂礼拜,虔诚祈祷顾升霆早登极乐早下地狱。
大福都教堂里的确没有信号,因为那是顾升霆专门为秋顾建设的,教堂起基在大福山山顶,整座建筑都设置了专门屏蔽信号的装置和监控录音设备。刚才他们说的话,早就被顾升霆的秘书记录了下来。
上山下山只有一条路,秋顾穿的洋装和高跟鞋不能多走,便直接坐缆车下山。
顾稚听她在教堂里念了一整日的往昔恩怨,饶是他这样耐心脾性的人,都觉得疲乏,不愿再和她同处一个空间,便挥别了秋顾,独自走山路回去。
走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间,顾稚的手机接二连三响起。
大多都是工作电话,还有一条是嘉利拍卖行的来电。
温和甜美的女声告知顾稚他所拍下的那副比利时画家所画,名为《夜的港口》的油画,已经送到了他家。
顾稚怔住了,四周树叶“嗡嗡”
,林间细碎的光交错在他略显迷茫的脸上。
迟钝数秒后,他抬起头,任由光落在自己的脸上。
“好的,谢谢你的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