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头才发现他坐在城中村的露天大排档桌子前面,桌上放了一大份小龙虾,一份田螺,几罐啤酒。
当然,啤酒都被揽到了他对面,而他的面前是几只剥好了壳的小龙虾。
项云海坐在他对面,还在剥小龙虾。
见祝饶看他,项云海把刚剥好的小龙虾也放进了他面前的盘子里:“吃吧,怎么不吃?你怎么像刚睡醒一样?”
祝饶张了张嘴,感觉嗓子眼里像压了什么东西,一时说不出来话。
默默拿起筷子,祝饶低头吃了两只小龙虾——蒜泥的,一点儿不辣——才找回了声音。
但人还是懵的。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项云海剥小龙虾的手顿住,这才察觉出小孩儿的不对劲来。
他眯起眼:“之前在派出所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派出所。
祝饶勉强回想起来,刚才的记忆才陆陆续续回笼,只是很多记忆都有点零碎,像隔了一道什么。
先是想起了他们一行人因为打架闹事,被警察带去派出所;又想起项云海跟着他一起去了,跟警察交代事情经过……
最后才想起突然到来的周行长夫妇,祝饶吃饭的动作停下来,心猛地跳了一下。
祝饶低下头,不说话了。
小孩儿在回忆的时候,坐在对面的项云海也在注视他。
他想起刚才在派出所门口,最后周行长跟他说的话。
“这小孩儿他妈自杀,最后一刀是他捅进去的。
“他爸后来进看守所,他为了给他妈报仇,计划了大半年,去探视的时候把他爸威胁到自杀了。
“警察跟医生都说这小孩精神不正常,我们做养父母的,说到底,愿意养是情分,不想养,那也是本分吧?这种吓人的小孩,谁能养得下去?
“项公子,您是什么身份呀,可千万别跟这孩子扯上关系!
“我们算是看出来了,谁挨着这小孩,谁就倒霉!”
那会儿小孩儿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项云海听周行长夫妇你一言无一语地添油加醋,额头的青筋直跳,很烦躁。
于是最后扔下一句:“行,你们说这么多,无非就是这小孩儿你们不想养呗。
“那正好,我带走了。”
然后他就在周行长夫妇的瞠目结舌下,揽住祝饶的肩膀,把小孩儿捞回来了。
祝饶半晌闷不吭声,一直在神经质地用左手抠右手的手指甲,直到抠破流血,鲜红的血把整个手的指甲缝都染红了。
项云海看见了,从旁边抽纸盒里摸出一张抽纸,沉默地给小孩儿把手包上。
小孩儿一惊,立马要把手抽回去,被项云海握住了,抽不掉,他也不放弃,执拗地要继续把手往外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