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景瞅着王密,还是同以前狡黠,只一句话就明白了深意。再看王文方,虽然不再紧绷,但拳头仍然紧握着。
白无秋面无表情,道:“那便随你的意,去红叶台上面坐坐。”
王密的表情一时五彩纷呈,其余人咽了苍蝇般难受,一句反驳的话都不能说,甚至还要陪着笑迎合。
章景在心里为白无秋默默鼓掌,既然王密想拉近距离,那就奉陪到底,选一个最明显的地方去,让大道上的人都来看看王家的姿态。
一行人最终上了红叶台,清风习习,河江滚滚,红砖绿瓦洒下斑驳树影,古铜的铃铛清脆作响,檐边枫叶正繁。
从大道朝上看,红叶台前,便是被捆着的王越,周围则是王家的家眷,一个个站着不敢动弹。
周围很快汇集了不同方向的人,朝着红叶台聚拢。章景看着下面人头攒动,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也就是没有红叶台的时候,他信步走在这里,也有这么多人聚首。
时过境迁,早与当时大不相同,一眨眼白无秋都长这么大了,章景不免欣慰。
王密实在受不了,只期盼能早些完成白无秋的要求好离开这个地方,他丢不起这么大脸。“白大人,您就直说吧,只要是我们知道的,定毫无保留告诉您。”
两个小辈东躲西藏,也不愿再丢脸。
白无秋抬眉,望着王密的眼睛。透过这双眸子,王密莫名感到一阵心慌,好像之前就见过这双眼睛一样,可他现在没有时间去思索,只能硬着头皮。
看来还是没能认出来,白无秋有些失望,才六年,这些人竟然没一人察觉到。
“本官问你,这些年来,王府与多少官员有过来往。你们又给了上届刺史多少好处,敢私贩兵器,屯粮北台,其目的又是什么。”
王密脸色大变,愤恨望了眼昏迷的王越,随后拉着家人一同跪地磕头:“白大人,小民不敢,小民只是北台一介乡绅,万万不敢做出这等罪孽之事哇!”
兄弟反目
章景眉毛打成结,想着这副讨人嫌的嘴脸还真是符合王密的作风,只怕不将证据甩在面前,是不会轻易张口的,不然王越也不会拼死撑到现在。
但这次他们注定要失望了,白无秋安排陆衔羽蛰伏多日,就是为了能找到突袭王家据点的机会。本以为还要与其周旋些时间,却不想这王越按捺不住野心,不顾张信劝阻,着了道,损失粮草不说,据点也被一网打尽。
看王密的表现,应该还不知据点被攻占的事实。
白无秋的声音陡然拔高:“本官好心与你们商量,你们却敢耍心思。”
说罢抬手拍掌,暗卫押了两个人上来,王密一看,这不是看守自家据点的人么,而后身心被一股巨大的恐惧覆盖,骇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王密,你可有话要讲?”
白无秋再一次问道。
王密早就六神无主了,贿赂民官、欺压百姓、私自屯兵,哪一个不是灭门的罪名,如今被人拿捏了把柄,再多辩解,都是徒劳。
王越不怕死,他怕死,就算这时通知叔父,也得费些时间,若是能撇清与王越的关系,说不定会好点。
然而这副纠结的样子都被王文方看在眼里,他们这群人,就指望着他和王密,到了要紧关节,没一个人能放屁。
“我交代,大人,求您给个机会。”
声音的主人正是王密,王密的衣衫被汗水浸湿,勾勒出肚子上的赘肉,随着动作而颤动。
章景的表情变得凝重,一旦王密供出那个人,那么当年的冤案,就会渐渐浮出水面。害得他受了三年牢贬之灾的人,究竟是何人物,商翎又做到哪一步了。
“大人,不可听信他的话,请让我来供述!”
不等王密交代,王文方首当其冲,站出来阻止。
白无秋看了看两人,王密显然是破罐子破摔,王文方尚有一丝理智,打算代替王府争取时机。
“文方,你要做什么,还不快退下来认错。”
王密自是不会让王文方做主,万一说的话有漏洞,在场的人不敢用性命担保。然而他却不知王文方的内心早有了间隙,若是此次争得机会与叔父见面,整个王府都要归功于自己,日后便再也不用低人一等。
这些想法,王密怎会体会呢,毕竟他们之间的地位,早就在出生时决定好了的,故而他不得不铤而走险,“二哥,休要再胡说了,冕儿,还不把舅舅带走。”
名叫冕儿的人半知半解,却还是上前将王密扶走了。
早在章景来荒州之前,白无秋就将王府的人逐个调查过,王文方此人是何心性,白无秋再了解不过。
那便再陪他玩玩吧,正好帮景哥哥出出气,白无秋忽然一笑,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哦?没想到王家有如此识抬举的人,如此甚好。”
章景一瞧白无秋的表情就知道是玩心上来了,想着反正人都在跟前了,就随白无秋去吧,却看见徐氏再一次朝这儿递来眼光。
这回错不了,章景分明从徐氏的面上看见了倾慕之情,两颊染了红霞一般,含羞带怯,眼波流转,只是没一会儿又将头垂下了。
章景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说不上的感觉,既违和,又诡异,当他还想再进一步窥探时,王文方的声音将他拉入现实。
“大人,不瞒您说,凡是这北台的官吏,就没有哪个不和我们来往的。不仅如此,他们明面上不敢做的事,都交代给我们,一些地痞流氓也是他们花钱请的,专门收拾那些不服管治之人。”
果然如此,章景猛吸一口气,整个北台,近乎荒州的一半,居然腐败成这样,真是蛇鼠一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