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上一秒还坚如磐石的墙壁,下一秒就化作了烈日下的冰淇淋,以朴若谷后背抵靠的部分为圆心,像四周扩散着融化,而他的整个背部,已然嵌进墙壁,和这整面墙融为一体。
吴欲知毛骨悚然,他望向通天的墙壁,瞬间明了这密密麻麻的抓痕从何而来。
“什么情况?”
朴若谷心乱如麻,他不顾伤口,双手撑在地面上,再一次试图起身。
“省省力气。”
吴欲知制止住他徒劳的努力,他眼见着墙壁吞噬朴若谷的速度越来越快,心一横,也将手伸了进去。
他希望能在内部抵住朴若谷的后背,把他推出墙壁。但事与愿违,他的手探入墙壁后才发现竟没了知觉,仿佛手已脱离大脑的掌控自成一派。他苦笑着看向朴若谷,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人如此的无知无觉了。
“你在干什么···”
他跪在朴若谷身边,吊着一边的肩膀,姿势诡异不说,还许久未动,朴若谷咽了口唾液,战战兢兢地问道:“你还好吗?”
吴欲知低下头,难堪又窘迫地回道:“我······在锻炼身体的平衡力。”
“啊?什么?”
吴欲知声音太小了,他一个字也没听清。他往吴欲知方向偏头,忽然发现头也动不了了,墙壁的融化速度加快,已经没过了他半个头。他全身上下,就剩眼珠能动了,他往吴欲知方向斜眼看去,发现他半个肩膀被赭石色的浆液包裹,也动弹不得。
福兮,祸之所伏(六)
二人四目相对,安静仅维持了半秒,就被他们的哈哈大笑扫地出门。灯光幽暗,影影绰绰,死到临头的阴云密布着,他俩却笑得涕泗涟涟,停不下来。死亡凝视着俩人,骂了一句神经病。
“你说这是什么味道,会不会是巧克力味的?”
吴欲知面对熔岩一样的墙壁突发奇想,他想逗一逗朴若谷,便伸出舌头做舔舐的动作,但不成想墙壁内部突然无端生出一股力量使劲儿拉扯着二人,他凝固不动的身体陡然向内栽倒,他如愿以偿品到了墙壁的味道,视线变得黑暗模糊,呼吸也开始窒涩,意识消失前他想,死之前尝到了屎味,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卧槽好疼······比意识苏醒更早的是痛觉。吴欲知摆动着僵硬的四肢,觉得自己好像被人装在沙包中打了半小时,骨肉错位内脏搬家。
“醒了?”
003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蹙起眉头,心想怎么连死也得跟这小老外绑定?
“怎么样醒了吗?”
不有的声音低哑,带着浓重的哀愁。
吴欲知想睁开眼安慰安慰他,却发现眼皮似逾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每一次用力,撕裂般的痛苦便加深一分,那疼四处流窜,在全身各处笼络信徒,于关节处集结,明目张胆地打杂抢烧。
“你别用力,等一下。”
不有的声音由远及近,吴欲知感觉到他蹲在自己身旁,打开了什么东西,而后一股凉意从他眼皮上蔓延开来,如裹着水泥般滞重的眼皮渐渐褪了壳,他缓缓睁开双眼,漫天星辰就此落地生根。
他惊呼一声,冲破喉咙的却只是短促的气声,不有紧忙按住他的肩膀,道:“先别着急,慢慢来。”
吴欲知的视线转向他,倏地,他呼吸一窒,体内躁狂的疼痛顷刻消散,被惊诧取而代之。
不有身后,是浩渺无边的银河,数不清的星球星罗棋布,毫无章法的散布其中,星云徜徉其上,犹如碧空云絮,怡然自得。近处的星球硕大无比,纤毫毕现,远处的星球又渺小如沙,唯有穿透亿万年的寥落星光,才能窥探一二。
吴欲知看傻了眼,一颗闪着金光带有斑痕的星球从他身边飘过,似带起了一阵风般将他的发撩起,他忍不住想要上手拨弄一番。
“先别动!”
不有连忙按住他,继续用那不知名的液体,把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遍,水珠所到之处,疼痛骤减,那桎梏全身的紧绷感也逐渐消失。
吴欲知宛如新生,轻松由表及里,他长吁一口气,喜不自禁地在原地蹦了两下,带着劫后余生的快落,纵情大吼,一股脑全发泄了出来。但宇宙波澜不惊,不疾不徐,按部就班。
他体力尚未恢复,蹦了几下就气喘吁吁,愉快之余总觉得忘了点什么。
“朴若谷!”
远处的星球爆炸了,耀眼的光芒袭来,电光火石间他总算记起了自己生死与共的同伴。他急忙转身,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的朴若谷一下子冲进了他的视野。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紧紧捏住,痛觉膨胀着,下一秒就要爆炸。他不自觉地止住了呼吸,嗡鸣声在耳边持续不断。
蹲在一旁计算着什么的003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他察觉到了吴欲知的情绪波动,但并不能理解。他看向吴欲知,满是数字化的脑袋想要为他的行为下个准确定义。但眼看吴欲知的情绪要突破阈值,他忙起身,东西掉了一地也没空管,他拍上吴欲知肩膀说道:“朴若谷没事,他就是太累了,正在充电。”
见吴欲知仍旧迷茫,阿水解释道:“就是补充体能。高能量体也是会累的,像人靠食物和睡眠恢复体力一样。他一早就醒了,见大家都没事就安心地去充电了。”
但吴欲知还是不放心。管他什么物种有别,等级划分,他轻轻走到朴若谷身边,用地球人最笨拙的方式,先是探了下他的鼻息,然后贴上他的胸口,听到他的心脏在悠长呼吸下蓬勃有力地跳动着,这才将悬着的心放回了胸腔。即便这副皮囊是假的,但他也愿做欺骗的裙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