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颔首,放下面帘,策马离开。
临走前,她骑马路过一回苏家。内城里马匹不可奔波,以免冲撞达官贵人。
苏家灯火煌煌,显然是苏母还没入睡。也是,她那个性子,要么吃茶听曲儿,要么看话本,一把年纪了,还同姑娘似的,要她叮嘱才睡。
苏芷看似心硬得很,其实也会思念母亲的。
她路过家门,却不能入,心里凄苦得紧。
会有团聚日的。
苏芷叹了一口气,还是硬着心朝前走。她出了都城,一路向衢州的官道赶去。
赶了几天路,苏芷累得神志不清。
她滚鞍下马,和王氏要了几桶热水,洗干净身子后,连午膳都没用就入睡了。
这一睡就是三个时辰,待苏芷醒来时,已是月上中天。
她脑仁发涩,按了按额角。
这时,一股甜腻的赤豆牛乳味飘来,屋外响起敲门声,原是沈寒山在门口。
苏芷开门,请他入内。
沈寒山含笑:“你醒了?”
他把一碗赤小豆牛乳粥摆在桌面上,又递了木勺子给苏芷:“一回来就睡下,也不知吃点东西垫肚子吗?尝尝吧,我没加糖,只加了花蜜,口味不太甜,应当不腻。”
沈寒山举止脉脉柔情,搞得苏芷很不适。
她匆忙喝了两口豆粥,把这两日回京城查探到的事告诉沈寒山,还递上了那一副失踪孩子的样貌特征画像。
苏芷:“张押司寻了画师画的,还找孩子父母核对过,应当长这样。这是一年间京城失踪了的孩子,不知是落入朱毅之手,还是被其他人牙子发卖了。不过朱毅确实把几个孩子带到前往衢州的渡口,送上了船只,得查查那些孩子是不是被发卖到衢州了。”
沈寒山道:“这事儿交由叶主簿去办便是。”
“嗯。”
苏芷难得和沈寒山和风细雨讲话,“你呢?这几日都做了什么,有什么收获?”
要是他什么都没干,坐享其成等她查案的话……苏芷定会拧断他狗头!
沈寒山晦暗不清地笑了声:“芷芷稍等片刻。”
又想卖什么关子?苏芷皱眉。
没一刻钟,沈寒山费力掮着一个红漆箱子入内。
待箱子打开,入目便是金灿灿的金锭子。
苏芷瞠目结舌,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呆了片刻,苏芷吃惊:“吴通判送的?你真收下了?你疯了吗?”
他居然有那么大的胆子!他到底要做什么?!
“芷芷,现如今,你我是见证贿金的同伙了。”
沈寒山探向红漆箱笼摸了一把,转身递给苏芷一锭黄金,“芷芷,给你这个。从今往后,我的钱,便是你的。”
他慷慨解囊的做派,气得苏芷心肝脾肺肾疼。
“……”
苏芷好想,杀了他。
这是贿金啊,谁拿了,谁人头不保啊!
她夺过他的金子,狠狠砸到了地上,怒斥:“沈寒山!我真是错看了你。”
沈寒山勾唇,上前去捡起金子,小心吹了灰。
他慢条斯理地道:“不要吗?芷芷缘何同钱过不去呢?”
“这是百姓的血汗钱,是民脂民膏,你花这些钱,不亏心吗?!”
“嗯?吴通判犯的罪孽,同我有什么干系?要下阿鼻地狱,也是他下。左右我事不关己,自然高高挂起了。”
“……”
苏芷从前怎么不知道沈寒山这么有贪官污吏的潜质?要知道的话,她能一刀砍了他!
“不成。”
苏芷上前,抱住箱笼,“这金子,我得充公。你就等着吧,官家自有旨意处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