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麻雀跟在后面踏着水跑:“在钟海那里呢,等他们抄完了会还给你的。”
我抱着书包吼:“龟儿子,你别挨老子那么近,水都溅老子身上了!”
小麻雀啐了一口雨水,吐了槟榔,大喊:“靠,老子裤子也湿了好吗?”
回到宿舍,八个人排队洗澡,轮到我和小麻雀了,他让我先洗,我扒拉着行李箱里的衣服说还是你先吧,我得找好换的衣服。
小麻雀叉着腰说:“你出来再换啊!又不是大姑娘,怕哪个看到你身上的两坨肉。”
靠!我自从跟苻清予有过那个吻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提心吊胆,跟做贼一样,不敢让别人怀疑一丁半点。偶尔在操场上看见两个男同学牵手或是勾肩搭背,我就会多想,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
事实上,彼此之间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是我太小心谨慎了,连正常的生活都被这种奇怪的思想扰乱了。
洗完澡换了衣服出来,叫小麻雀进去,小麻雀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卫薇打来的。
“你叽哩哇啦说啥啊,大点声,雨太大了听不见。”
小麻雀坐在我的行李箱上,拔高了声音。
“我大姨妈来了去……”
“哦,是要我去学校商店给你买姨妈巾是吧?”
小麻雀嘿嘿地笑。
“你他妈闭嘴吧,听我说完!”
“哦哦哦,那你说啊!”
“我姨妈来了,出校门回家拿姨妈巾。遇到顾清予了,他撞车了,哦不是,是他被摩托车撞了,在步行街前面公交车站岔路口这里,撞他的人在这等着说想私了呢,你赶紧叫龚铭允过来……或者叫咱们班的几个男生过来,看下是赔钱私了还是咋个整!叫顾清予打电话叫他家大人,他又不吭声,就蹲在地上哭,妈的,无语死了。你们赶紧来哈,我等着你们……快点啊,我肚子不舒服,手机也快没电了,先挂了!”
小麻雀抬眸看向我,我咬着牙说:“你们去吧。”
小麻雀眼神惊奇地看着我,难以置信地说:“不是吧,你不去?”
我按捺住怦然跳动的心脏,脑子里乱哄哄的:“去干什么?他有手机不打电话叫家里人,我们去了起什么作用?”
小麻雀好像忽然不认识我似的,失望到极点:“我是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冷漠,你们不是同桌吗?他不是你表弟吗?就算不是,他还是咱们班的同学呢,看在这个情分上……”
“不去!我不想去!”
我的态度很坚决,潜意识地把情况想得很严重,不想看见他受了重伤满脸是血蹲在地上。
在雨中,看我的最后那个眼神,我记得很清楚,他似乎真的放下了。
他不再纠缠我了,我还有什么必要去靠近他呢,我们之间本就没有任何深厚的感情,是他先背叛我的,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
都是他的错,不好好看路才会撞车。之前我送他回家有叮嘱过他的,谁让他不听。
宿舍里的其他六个男生跟着小麻雀相继出了门,打车的打车,借伞的借伞,絮絮叨叨,好像参加什么历史性的重大案件似的,在背着班主任建的班级群也发了消息,叫班上的其他男生一起过去。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守着黑漆漆的湿冷的宿舍,浑身没有一处地方不在颤抖。
我的一半思维痛苦地祈求着苻清予没事,千万没事,他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可是另一半思维却是难以掩饰的恨意。
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他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为什么?
他说想要和我在一起都是假的吧?现实中随便找个人,问他遇到危险会联系的人,不都是最在意的人吗?
他不联系我,说明在他眼里,我们之前的关系也不过如此,没有任何转机了。
——
晚上十二点半,小麻雀和宿舍里的几个男生回来,把苻清予也带回来了。
“你随便坐啊,站着干啥呢,等下我洗个手再拿棉签给你抹点碘伏。”
小麻雀开了灯,站在门口抖了抖伞上的雨水,撑开摆在了门外的水泥地上。
其他几个同学也很热情地邀请苻清予,嬉皮笑脸地说:“你看上哪个床位你就坐,不要害羞知道吧!”
“就是,咱都是一个班的,同生死共患难晓得吧。以后你有啥事只要你打个电话说一声,大家一起帮你处理。”
我睡我对面的钟海又在说大话。
苻清予却还是站着不动,背对着我也不说话。
“龚铭允,你给我起开。”
小麻雀进洗手间冲干净了脚上的污水,趿着拖鞋来推我被子了,指着我的床,恶声恶气地说,“顾清予,你就坐在这里,我看他还能把你咋的,你就这么怕他吗?”
我揉着被灯光刺得有些发酸的眼睛,直起身来质问小麻雀:“他怕我?你说啥屁话呢,我是欺负他呢?还是打他了你说?”
小麻雀脱了身上的短袖,从我的床底下拉出自己的行李箱,翻出一件衣服搭在板凳上,冷笑着说:“鬼晓得你们的,反正他不让我告诉你——说他被他被撞了的事情。我就偏要说,是那个老逼兜不长眼睛横冲直撞飙车过来吓到他了,他反应快,自己滚地上去了,腿上、背上、肩膀上、鼻子上还有眼睛上都有一点擦伤而已,卫薇说的太夸张了点。”
“赔了多少钱?”
我关心地问。
我的话直白且突兀,满宿舍的人都鄙夷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个见钱眼开的怪物。
“一千三。”
小麻雀翻了个白眼,一手按着苻清予的肩膀,把他按在了我的床沿上,瞅着我说,“人我给你带回了,碘伏和棉签在桌子上,我要去洗澡,你有良心呢你就给他抹,没有呢,就等老子洗完澡再出来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