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铭允……”
小麻雀留了下来,走到床边,在离我特别近的地方说话,“我昨天找我姐夫查了监控,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你那天晚上出ktv之后遇到谁了?告诉我,我帮你去报仇……”
报仇?武侠剧里才会有的情节,居然发生在我身上,我突然有点想笑,闷着肚子低低地咳了一声,嗓子眼里依旧是疼的,只能调整呼吸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究其原因,谁也怪不着。
小麻雀,他请喝酒,是我自己愿意去的。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是谁也不愿看到的。
就像沈医生给我喷催醒剂,是为了我好,只是这样反而害了我……
这几天的住院费用都是小麻雀掏的,他怕事情闹大,趁没有人的时候,经常在我耳边请求我,让我不要报警,他会想办法治好我,让我不用担忧害怕。
我听习惯了他安慰的话,现在他忽然说要帮我报仇,我觉得很没有必要,轻轻拍了拍被子。
他伸过手来,我缓缓睁开眼,在他手心上写字,说:不用,我自己处理。
他脸上忽然露出凌厉的表情来,盯着我发脾气说:“你告诉我你怎么处理?嗯?你被人下了药都不知道……现在弄成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放心……”
你叫我怎么放心……他声嘶力竭地这样说。
我突然有些感动,在他手心里写道:谢谢你。
他不说话了,坐在一旁的软垫矮凳上生闷气。
——
住院的第六天,10月5日,星期四。
班上的同学都在学校上课,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无聊,点开手机听音乐。
以前,能随意说话的时候,我听的都是流行音乐,偶尔还能跟着哼两句,现在说不了话了,我忽然喜欢安静,喜欢听轻音乐。
播放量最多的是《织女心丝》笛子版,空灵又忧伤的曲调。
合了眼,就仿佛身处空谷之中,偶尔还能听见海浪翻卷拍打山崖的回音。
“龚铭允!”
一个清朗明亮的声音突然将我唤醒了。
门“咚”
的一下被推开了,我惊了一下,心脏骤停,突然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英俊的面孔。
“你躺在这干什么?”
顾轶穿着白大褂,手里握着一堆资料,低头俯视着我,摸着我数日以来一直低于常人体温的脸,一遍又一遍地问我,“你……你说话啊,你哑巴了?”
“你小点声,顾轶,我是叫你来想办法的,不是叫你来吼人的。”
主治医师两手插兜走了进来,支开顾轶,低声道,“电话里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他被人下了药,吸了海乐西片。说不了话,好几天了还是这样。现在身体是恢复得差不多了能动弹了……就是这嗓子……我是尽力了,就怕时间越拖越长……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一直这样就有点悬,才叫你来的……你这是啥表情,你认识他?”
顾轶僵硬地点点头,望着主治医师:“老师,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主治医师打断他的话:“顾轶,你先别激动。你跟我慢慢给你说,他这个症状,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海乐西片是你伯父以前开的那个医药有限公司产的药吧,现在不是早就已经停产了嘛,现在他就是吸食了过量的这个药,缺氧时间太长了,又被多次喷催醒剂强行催醒,导致咽喉大面积感染,两侧肺部也受损严重……病情不太乐观……恐怕之后还会影响他的视觉和听觉神经……到时候他可能会看不见也听不见……”
听起来很吓人,可我的身体半点没感觉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了……”
顾轶捏着手里的资料,主治医师每说一句话,他都不停地点头,似乎不忍卒听下去。
我从未见过顾轶如此严肃又忧郁痛苦的模样,可能是那个药牵涉到顾安,他担心家族企业声誉受损,所以未经我的允许,当天下午就将我从普通病房再次转到了重症监护室。
护士二十四小时看着,我想安安静静听一首歌都会被她们的脚步声和附耳低语声所打扰。
偶尔翻个身吧,守在一旁看书的顾轶就会问我是不是想去洗手间上厕所。
我t……我很想问候他几句,你国庆节放假不出去玩的吗,待这不嫌闷吗,你不用陪你女朋友吃饭逛街看电影的吗?
我正腹诽着呢,顾轶看完手里的书了,翻了翻手机信息,脸色微变,突然平静地问了我一句话:“龚铭允,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苻清予是我伯父的儿子?”
我歪着脖子,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点头。
顾轶愁眉蹙额:“那么,我是否可以合理猜测一下,苻清予在你心里是特别的,特别到你愿意守护他的秘密,愿意为他变成另一个世界的人。”
我轻轻摇了摇头。
顾轶从我眼睛里没有看到他想要的答案,缄默良久,自我怀疑地道:“你不喜欢他,也不喜欢我妹,那你到底喜欢谁?”
我抬了抬手,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我,问我是不是口渴,我摇了摇头。他又问我是不是饿了,我还是摇头……几番揣摩之后,他把手伸过来搭在我戴了黄色手环的左手,低声说:“老师说,你忘了是谁绑的你,也忘了是谁救的你,是真的吗?”
我将他的手翻了个面,在他的手心上一笔一划写字:我喜欢我自己。
顾轶愣了愣,过了许久之后,眯着眼睛略带嘲讽地笑了一声,说:“龚铭允,你最好说的是真心话。”
顿了顿,又听他猝不及防地说道,“苻清予已经被我伯父送往国外读书了,他让我转告你:你是他的初恋,他很喜欢你,但是,两情相悦太难了,是他痴心妄想了,他配不上你,所以他想走远点,桥归桥,路归路,看看能不能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