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陆明江和程燕基本上每天都要迎客送客,要么就是专门去拜访一些必须串门的亲戚或是好友。
陆玙打过招呼之后,买了回隔壁市的高铁,然后回了自己家。
——是她和冯蔚然的家。
本来为了陆玙上高中,冯蔚然在学校附近买了新房子,也装修好了,只等二人入住,冯蔚然却在这个当口突发脑溢血,躺进icu人事不省。陆玙要上学,便寄宿学校,周末去医院或是回原来的家。
后来的一切琐事,包括请护工、办理入院等,都是陆玙小姨,也就是冯蔚然的亲妹妹一手打理的,也包括变卖这套炙手可热的学区房来支付费用。
在那之前陆玙对金钱没什么特别的概念,坦白说,冯蔚然没有在吃穿用度上亏待过她。
可是小姨频繁的介入和照顾引来了小姨夫的不满,在冯蔚然葬礼之后,直言要陆玙代母支付一年来的辛苦费和医药费。
陆玙当时还是一片空茫,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
可是人为利往、鸟为食亡,本是人间寻常。
陆玙很感激小姨对她家的帮助、对冯蔚然的照顾,这是真的。可是后来得知小姨在小姨夫的授意下中饱私囊、挪用不少卖房子的钱给自己家用之后感到失望,也是真的。
——也只是失望而已,毕竟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权利要求别人不计回报地付出。
姥姥姥爷早已不在人世,从这里搬走、转学之后,她后来也和小姨一家慢慢不再联系了。差不多可以说,其实她没有任何亲人了。
她既厌恶陆明江,又不得不承认,除了陆明江,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容纳她。
想想还是很唏嘘。
小时候在小姨家里度过的无忧的欢乐时光那么真实、又是那么温暖,即便可能加了回忆的滤镜,也可能是在其他家里寄住的经历都太惨淡而从对比中生出美来,曾经对小姨的信任和爱是真实存在过的。
眼前的家坐落在一个老小区里,楼梯老而旧,墙面斑驳、雨后会散发一种淡淡的霉味。
陆玙自觉对它既不陌生、也不熟悉。不陌生是因为从初中到高一,起码周末的时候还会回来,尽管冯蔚然大多数时候也不在;不熟悉则是因为,名义上的家,很少有两个人共同生活的痕迹。
冯蔚然如今在她记忆里也变得有些淡了。她能回忆起来的大多数片段,要么是凌厉的管教、要么是对成绩还不够好的指责、要么是不分缘由地要她听话、安分守己。
可是不管怎么说,她是陆玙记忆里唯一一个真实存在的真真切切地爱她的人。
她的好是出于真心的爱,她的不好……
也可能,是出自真心的爱吧。只是接受者感受到的是怎样的东西,那是另一回事了。
陆玙走进自己家。
此时还是上午,许久不回来的房子显而易见地落了不少灰,角落里还有些蛛网。
陆玙打了个电话请家政上门整理,自己简单放了下行李,就出门找已经早早约好的夏琪了。
她现在也逐渐能处理一些生活中的事情,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是会学习、站在医院里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呆子。
和夏琪吃了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在ktv里听她嚎了两个小时,又去商场逛了一圈,负责家政的阿姨打电话过来说已经收拾好了,陆玙道了谢,线上支付费用、又给阿姨多加了额外的小费感谢她春节假期还努力工作之后,陆玙拉着夏琪去超市买些生活用品。
上次留下的阴影还停留在夏琪大脑里,她挡在陆玙面前左看看右看看,确认安全才把她“放出来”
。
陆玙一言难尽:“你这是干嘛呢。”
夏琪撇撇嘴:“我怕你被渣男欺负好不好。”
陆玙笑了笑:“到处都是监控。”
连她家的老小区现在都在各层楼道里加了摄像头,她随时可以报警,根本不怕什么。
夏琪“切”
了一声,凑近她道:“赵泽耀上了高三成绩下降得很厉害,听说班主任天天找他谈话,他还当没事人一样,背后和人打架,还和隔壁二中的校花谈恋爱。”
陆玙并不关心:“哦。”
夏琪觉得无趣:“你没有复仇的快感吗?”
陆玙笑了:“也不是我复的仇啊。我只是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和他有什么交集了。”
超市大采购结束之后,夏琪帮陆玙一起把东西提了回去,背着手四处看了看,皇帝巡视疆土一样点评道:“家务劳动能力颇强啊,居家必备小娇妻。”
陆玙一边把蔬菜往冰箱里放,一边道:“我找的家政服务,我自己哪来的本事。”
夏琪:“……”
又黏过来靠在陆玙肩膀上,感叹道:“原来这么久不见你还是个花瓶。”
觉得不严谨,又补充道:“除了化学五门课都年级第一的花瓶。”
陆玙笑着推了推她:“你才是花瓶。我现在不是五门课都年级第一了好么,我现在没有任何一门课是年级第一。”
——期末考试她的综合成绩很高、也很平均,但学校藏龙卧虎,多得是有单科天赋的人,她的确没有能特别特别拔尖到为人称道的学科了。
夏琪笑嘻嘻:“whocares我眼睛里就只有画得比我好的和画得比我灵的,谁管你学习。”
陆玙:“……”
“那你提它干什么。”
留夏琪吃了一顿简易的自制晚餐之后,陆玙把夏琪送出小区门外,夏琪坐公交车回家。
陆玙在客厅放一部喜剧电影,觉得屋子里还是太冷清了。心想如果她也可以养一只小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