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在和你的父亲分手后才发现怀孕了的。她身体不好,是一个很笨拙的女人,生下我之后身体状况就更加糟糕了,甚至一度只能住在病房里,无法得见外面的天空。她身体差到没办法工作,又需要养育嗷嗷待哺的我,无奈只能找到你的奶奶请求她老人家行行好,给予我这个孙女一些帮助,让我们能够活下去。
你的奶奶是一位非常心善的女人,在得知母亲的情况后毅然决然用自己的钱补贴我们的生活。我能够长到那么大,多亏了她大方请来的保姆悉心照顾我,才让我不至于饿死在家中。
老人家死后,得知这个消息的母亲气急攻心,身体更加一蹶不振。我知道这样十分厚颜无耻,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薛谭你能明白吗?我不像你拥有那么强大的母亲,我的母亲只是一个比当初还是个孩童的我还要脆弱的女人,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向外界寻求帮助,而唯一有可能帮助我的便只有薛阿姨。
薛谭,我知道你在恼怒什么。你是不是在气薛阿姨和我扯上了关系,气薛阿姨背叛了你?
其实不是的。
薛阿姨性子要强。从前的她总想着努力往上爬,站到自己以前从来不敢想的位置。因此她拼了命地工作,常常不在家中,也是因此和幼小的女儿关系并不亲密。事故刚刚发生,薛阿姨作为家中的顶梁柱,想必比谁都要手足无措,她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去支撑这个家,因此忽略了你。
可是薛谭,这并不代表薛阿姨不爱你,她很爱你,也正是因为爱你才会选择将资助我这件事隐瞒下来。起初她并不知道你对于那件事情的恐惧,等他终于走进你的内心时,大概已经是我们10岁左右了。我想那时候的薛阿姨一定是想过放弃资助我的,可是她真的是很负责任的长辈,她无法做到抛弃幼小的我独自离开。事已至此,她能选择的只有为了不让你更加伤心,将此事隐瞒下来。
一直瞒着你,是我们的不对。刚开学时对你忽冷忽热,也是我的不对。
薛谭我承认我很羡慕你。
我多么羡慕你能够光明正大地和薛阿姨撒娇,多么羡慕那个忙碌又孤傲的女人会细心记下你所有的喜好与讨厌的事物,小心翼翼的捧着你,讨你欢心。而我作为她所资助的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人,只能在偶尔才能有一次的共进晚餐中,带着无比艳羡的目光,看着她打开手机,皱着眉头思来想去,为你挑选衣服。
薛阿姨她也是第一次做母亲,我希望你能够对她稍微体谅一些,好吗?她很艰难。
薛谭,我想你也是爱着薛阿姨的,对吗?你爱她,她也爱你,或许很多时候那些看似不可跨越的鸿沟,我们所需要做的只是各自往后退一步,接纳不完美的对方。等到那个时候,我们便能发现,那些所谓的不完美其实都只是对方灵魂的一部分,也正是这些不完美构成了爱着我们的她。
再次为我贸然写出这封信,又贸然送到你手中道歉,对不起薛谭。我真心实意请求你再给薛阿姨一次机会吧,你去和他说说话,你们聊聊天,谈谈心,我相信一切都能好起来的。”
什么啊。
薛谭坐在副驾驶上,气得手都在抖。她猛地撕碎这封信,怒吼:“她第一次做母亲,我也是第一次做女儿啊。凭什么就要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包容她?当初对我不管不顾,把我丢给一个疯子的,难道不是她?当初对我动辄大喊大叫发脾气的难道不是她?记住那些没用的东西又怎么样?在大事上她还不是一味地只顾着自己,从来不将我放在心上!哦不,哪里是只顾着自己,还顾着卓钦,她们两个才是亲母女吧。”
她委屈的哭出来:“为什么要用那样的语气来写这封信?这种局内人的语气就好像她才是母亲的女儿一样,而我只是个不懂事,不近人情,又脾气暴躁的外人!”
“谭谭。”
盛晚腾出一只手担忧地握住薛谭的手腕。
泪水从她脸上滑落,伪装了几个小时的平静在此刻被全部打破。她无助地为自己辩解:“我又不是气母亲资助卓钦啊,我是那么恶毒的人吗?为什么都这么想我呢?卓钦这么觉得就算了,孟之宁这么觉得也算了,为什么连母亲也觉得我是在气她资助了卓钦?是不是在她眼中我真的是个小心眼又脾气糟糕的女儿?”
她越说越难受:“我只是生气母亲不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啊,明明我才是那件事最大的受害人才对吧。”
盛晚二话不说将车停到一边,转身用力搂住女孩儿,无比认真地说:“没错,谭谭,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谭谭从小受到那么多的苦,你一直都很懂事,错的是他们谭谭,不要怀疑自己,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错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们。”
他不断揉搓女孩儿颤抖的躯体,试图来以此温暖她。薛谭只是扑在盛晚怀里,不停地哭,像是要把所有委屈都转换成眼泪,全部哭出来一般。
却不想还有更加令人绝望的事情等着自己。
盛晚载着薛谭车子刚刚靠近酒店,薛谭便见到了属于薛韵的那辆熟悉的汽车,她赶忙拍拍盛晚的肩膀,让他找个位置停下来,然后扒紧窗户仔细查看。
薛韵怎么会在这里?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下一秒——
孟之宁牵着卓钦从车的另一边下来,随后走出来的是薛韵。那个跟自己呆在一起常常不自在的像个陌生人一样的薛韵,还有那个对自己总是怀揣着莫名敌意的孟之宁,两个高大的女人,一起姿态亲密的守在卓钦的身边,细心安慰着哭泣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