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踏实做人、当本本分分好学生的李霁很难想象,在沈家人的眼里,他视作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的高考,只是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可以揭过的。
沈母还在为沈清空辩白:“可是……可是现在不是还可以改吗?但是清空不能留下案底啊……”
她一边说一边去问女警:“现在不是已经联系上考试院,把志愿改回来了吗,啊?”
女警和几个警察在旁边听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憋不住了,心直口快道:“你们有钱人真当考试院是你们家开的?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什么兄弟父母的,李小同学和沈清空又没有亲属关系,我们不关心你们家的私事,只知道沈清空犯罪了!”
沈母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流了些泪,问:“账号密码都是我给清空的,他还是个孩子啊。”
警察无语对视。
几乎是每个案件,除了作案人无父无母的,都得有父母出来,说一句“他只是个孩子”
。
法律保护未成年,但不包括这种两百多个月的巨婴,这么大了还没有法律意识,仗着家里有点臭钱肆意妄为,能有今天,还是托了溺爱子女的父母的福。
沈清空此时也没了刚刚的嚣张,才呆了几个小时而已,他就已经受不了了。
警察说,他刚好赶上华国出了针对高考志愿篡改等恶性事件的新法,往年高考志愿篡改,顶多按照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处理,最多判有期徒刑两年,可是新法出台,刑期大幅上涨,如果没能得到受害人的谅解,甚至可能被关五年以上。
沈清空几乎要崩溃,他才二十多岁,怎么能在监狱里蹉跎五年的时间?
他艰难地从嘴里蹦出一句:“李霁,对不起,我和你道歉,这件事是我错了……”
李霁没太惊讶,哦了声:“知道了,我接受你的道歉。”
沈清空眼里闪出欣喜:“那现在是不是算取得谅解,我可以出去了——”
这高兴还没到一分钟,李霁慢慢悠悠地补充道:“等到你在监狱服完刑以后,我相信这份道歉会更有含金量。”
沈清空面色晦暗:“你非要这么逼人到思路吗?我只不过是犯了一个错!”
李霁的眼睛里是惯然的淡泊从容:“沈清空,也许你家有钱,犯错试错的机会很多,但别人的人生,不是你的错题集。”
“不过,我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你恨我恨到这个份儿上,不惜犯法也要改掉我的志愿?”
李霁问这句,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本着不冤枉好人的原则,他还是问了这么一嘴。
沈清空顿了下,只是说:“我要见清度。”
他是沈家的男人,还是清度的大哥,自从知道清度并非他的亲弟弟以后,本来克制的感情就愈来愈不可抑制,当清度靠近他,像小时候一样要哥哥抱的时候甚至可耻地起了反应……
当时清度没有抗拒,反而脸红地看着他,双眸是湿漉漉的、我见犹怜的,亲手帮他疏解,双颊晕红,比含着晨露的玫瑰花瓣儿更诱人,最后倒在他怀里求他帮忙改掉李霁的志愿,说要给李霁一点小教训。
“哥哥,我只想要我们的生活和以前一样,自从李霁来了以后,我觉得爸爸妈妈都变了,只有你还在我身边,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在我身边……”
沈清空当时心软成一滩春水,搂住少年,深深吻住他玫瑰般的唇瓣,动情地把他亲到喘不过气来……一想到那场景,沈清空又是一阵心猿意马。
——如果清度知道了自己为了帮他甚至要坐牢,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沈清空已经决定,不会告诉李霁这件事的原委,更不会让他知道是清度叫他做的,只要清度心里记得他这份好就行了。
不过就是坐几年牢,留个案底,到时候争取缓刑,对他而言根本不算大事,出来以后照样潇潇洒洒,和父母商量以后,和清度结婚。
李霁垂眸,凝神聚焦在别处,淡然道:“在你进监狱前,可以和警察申请。”
……
沈清空和沈清度的会面比想象中更加顺利,在专门的会见室,隔着一块专门的透明隔板,用电话沟通,时间只有三十分钟。
在此之前,沈桥已经来过,又怒气冲冲地离开,由于证据确凿,沈氏专门高薪聘请的法务律师都没辙,只能任沈清空坐牢——他是做梦也想不到,沈清空和沈清度已经厮混在一起,还以为是沈清空自己看李霁不顺心了。
然后——
就是现在,沈清度坐在会见室里,脸色苍白,颊边挂着一滴泪,对面坐着明显憔悴枯槁了许多的沈清空。
虽然才过去了几天时间,但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沈清空已临近情绪崩溃。
看守所的饭菜统一供应,两个塑料碗一个打菜一个打饭,菜有的是带汤的大锅炖,有的是炒到黑乎乎的豆芽菜,沈清空从一开始的难以下咽的绝食摔碗,到后来饿得不行,身体发虚,就什么都吃得下了。
他所有的物品包括手机都被收缴,连金属框的眼镜都被收走,和其余十几个人一起睡在不超过二十平米监室的大通铺上,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关灯,夜半鼾声如雷,此起彼伏,沈清空睡不好,又不敢和那些一脸凶相的人甩横,毕竟在局子里,被收拾了也只能认栽。
而睡觉以外其余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面朝监视器,学习规范,看教育片。
连洗澡上厕所都是在监控底下,毫无隐私。
沈清空难以想象,自己要这样度过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