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瑟叉开长腿,抱胸站在官道正中,朝着面前的虚空爆喝一声:“尤长春!莫要鬼鬼祟祟,快些现身!老子等着呢!”
荣瑟下手一贯的狠辣,萧笙浑身动弹不得,睁眼任马儿往前跑了几个时辰,方才觉得手指头又有了力气。
他刚刚从马背上爬起来坐好,便发现已经行至一座繁华的城池前,正是括州城。天色已暗,马儿又奔驰了这么久,掉头去找荣瑟已是不可能,萧笙略加思忖,觉得趁着城门还未关,赶紧进城。
他骑着荣瑟的马,比自己那匹要壮硕不少,驮着两个人走这么远,竟还神采奕奕。马儿身上,干粮饮水乃至银钱和金疮药一应俱全。
萧笙面露苦笑,心道没想到荣瑟还是个细心人,这次的人情可欠大发了。
白熙岚适时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城里,身边只剩玉面公子,那刀疤脸不知去向。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差点以为前几天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萧笙见他醒了,大方数出身上一半的钱,要打发他回家。
白熙岚如梦初醒,看着四周熙熙攘攘的人流,直问:“少侠,这是哪?”
“括州。”
萧笙浅浅一声,一如既往的冷漠。
白熙岚懊恼的抓乱了自己多日不洗的鸟窝头。这还真是和泉州南辕北辙!连姑姑的玉钗也搞丢了,这样子回宫,还怎么和父皇交差!
她被荣瑟这么一折腾,是彻底搞怂了,只觉得自己势单力薄、形单影只,在这乱世再不敢一个人赶路。于是怯生生的望向人美心善的萧笙,问:“敢问少侠下一步要去哪,我看是否同路。”
萧笙瞥她一眼,断然拒绝:“不同路。”
白熙岚见自己又有被甩脱的风险,既怕再遭遇刀疤男,又怕被别的恶人盯上,当即吓得两腿发软,“扑通”
一声便给萧笙跪下,哭嚎道:“少侠不要丢下我,我真的怕死!”
路上人来人往,好奇的看着街边的这出闹剧。萧笙急得扣住白熙岚的胳膊,欲拉他起来,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要跪!”
他的手指虽然纤细,却如有万钧之力。白熙岚觉得自己像一只鸡鸭,身体不听脑子的使唤,竟轻飘飘的被他提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站住了。果然是高人!
白熙岚再不识货,从刚才那提一把的力量,也知道眼前的人绝非等闲。心下更加坚定了要赖着他的决心。她心念一动,决定使出美人计。
“少侠,可我不是男儿。”
白熙岚胡乱把脸上的乱发拨开,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几日前的鼻涕眼泪还在上面,她却不自知,还自以为美艳无双,朝萧笙挤眉弄眼道:“我是个姑娘!”
萧笙定睛一看,从污垢下面艰难辨别出一张女孩的脸。心道枉费荣瑟扛着她走了这么多天,竟连性别也没搞明白。他那双正人君子的眼睛挡不住好奇心,在白熙岚身上打量了好几个回合,得出的结论是胸无二两肉,怨不得荣瑟没发现。
白熙岚不知道自己在萧笙眼里已经成了“邋遢、身材差、少根筋的傻姑娘”
,还在眼巴巴的等他心软。
萧笙连对兔子都狠不下心,对个没心眼的姑娘又能决绝到哪去。他同情心泛滥,从强烈的内心挣扎里抬起头来,语气柔和了不少:“我要赶着去临安,时间很赶,路上也危险,不方便带着你。”
“没关系!”
白熙岚点头如捣蒜,连连谢恩:“跟着你我什么都不怕,通宵赶路都行!”
她心想临安有运河,她到时候亮明身份,可由官船护送,直达京城,没有比这更稳妥的办法了。
她这辈子,再也不要出宫!
萧笙无奈,看来这麻烦鬼是甩不掉了。叮嘱道:“我去临安办事,一进城你就需与我分开。”
“好好好。”
白熙岚迭声应了。
“走吧,我们找间客栈休息,明日早起赶路。”
萧笙交代完,牵马走在前面。
夜晚,白熙岚并未老实睡下。
她心想这到临安还有一段的路程,万一那俏公子半路改主意,又丢下她不管,到时候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暗下决心,要将美人计进行到底,用花容月貌彻底抓住大佬的心。
括州城繁华的夜景壮了她的胆,她不辞辛苦,出门给自己精挑细选了一套花哨的行头,沐浴干净后顾影自怜,对着铜镜不住感慨:“哎,父皇和母妃怎么将我生得这般好模样,差点害我被贼人谋去。”
次日清晨。萧笙下楼前轻轻敲了白熙岚的门,意为催她下楼。可心急如焚的萧公子在楼下等了一刻钟,才见一个盛装打扮的姑娘姗姗来迟。
白熙岚一袭鹅黄的纱裙坠着珠玉,云髻梳得一丝不茍,上面的珠钗显然是和襦裙配过的,两颗秀气的耳坠随着她的步态摇曳。她本就肤白貌美,再配上精致的妆容,走来时只觉得身后有烟霞轻拢,含羞的目光看一眼萧笙,双颊晕红,朱唇轻启,道一声“公子。”
萧笙气不打一处来,指节捏得啪啪作响,几经调息,才能顺畅说出话来。只听他不容置疑的命令道:“你这身打扮赶路没法赶路,我给你半刻钟,赶紧换回来!”
白熙岚大惊失色,从后宫里学来的那套狐媚姿态霎时被萧公子粉碎成冰碴洒落一地。她见萧笙的目光似要杀人,一点也不像说笑,连忙提起裙摆,三步做两步跑上楼,在规定时限内换回男装。
萧笙一路策马疾行,日夜兼程,唯恐自己去晚了,只能面对了然和海棠的尸首。
混乱的感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