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笙的脸和后背差别太大,了然左看右看,心情一会在云端,一会又沉入谷底。他恋恋不舍的看了好久,因为担心海棠回来,只得体贴的帮萧笙穿好衣服,遮盖住他不愿示人的伤疤。自己则跑到破屋的另一角,带着身心的疲惫睡去。
萧笙醒来时,兔子就卧在他的身侧,而海棠已经回来了。
她不知上哪买了零嘴,化失落为食欲,旁若无人的一口一颗糖葫芦,咬得嘎嘣脆。
萧笙惊异于自己的迟钝,海棠这个吃相居然都没能吵醒他。很快又给自己找理由,只道定是被那卖艺的伤了感官,反正绝不承认是被了然哄睡的。
他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坐起,发现体内的寒毒已经散尽,浑身罕见的舒爽,唯有脑袋昏昏沉沉,比平时重了数倍,想来是魔音留下的伤。萧笙环顾四下,自己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却不见光头的和尚,于是问海棠:“了然呢?”
“在那呢。”
海棠一指破屋的角落,不忿道:“睡得比你还死,也不怕被狼叼去。”
萧笙探脖子望去,看清草堆里的人才安心。心知以了然的老妈子脾性,居然敢蒙头大睡,定是给自己渡功累坏了。
海棠见冷脸的萧公子居然也会一脸关切,揶揄道:“放心吧,我看过了,还有气。”
萧笙不想接她的话茬,选择沉默。
又呆呆的看着她像兔子一样咀嚼,转眼就把手上那串滑稽的红果子啃了大半,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糖葫芦啊,”
海棠道:“你没吃过?”
萧笙惭愧低头,实话实说:“没有。”
海棠突然觉得他好可怜,不忍再开口奚落,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剩下的两颗递给他,嗡身道:“给你尝尝,甜的。”
萧笙介意她的口水,尴尬摆手:“不用不用,你吃吧。”
了然恰在此时醒来,看见那两人中间横着半串糖葫芦,不禁好奇万分。
海棠大惊小怪,只道:“了然师父,他出门带那么多仆人,居然没吃过糖葫芦哎,你说怪不怪。”
了然好脾气的冲她笑笑,算作回应。从萧笙背上的伤看来,他过得肯定不算好,跟外人想象的有很大的区别。了然忍不住帮他疏解尴尬:“没吃过糖葫芦有什么奇怪的,他家远在塞外,肯定也吃过很多我们听都没听过的好东西。”
“是不是啊,阿笙?”
了然跑到萧笙身侧坐下,习惯性的摸一把他的手背,看体温如何。
萧笙木讷点头。浮屠宫冷冷清清,无人敢大声说话,他吃的东西虽然精美,这会却全想不起来吃了些什么。
海棠见萧笙不肯笑纳,又将糖葫芦收回来,三下五除二下了肚。
了然的手还放在萧笙微凉的手背上,只道是:“没吃过糖葫芦有什么要紧的。等到了城里,我给你买。买十串!”
“喂喂喂,”
海棠看不下去了,急道:“了然师父,你还说要找娘亲讨根玉钗送我呢。别光惦记他的糖葫芦。”
了然是个守诺的人,连声应到:“记得的。等我回家了,一定找我娘要。”
萧笙听了“娘亲”
、“玉钗”
等字眼,无来由的一阵不爽。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从了然掌下抽出。
了然一手抓空,心里空落落的。只得换了个话题道:“海棠,你出去探路探得怎么样了?”
“哎,我们这这个月就没走出几步,还在泉州附近,离建州远着呢。离京城更是遥遥无期。”
海棠捶胸顿足,仰倒在地上。
“我们已经被鬼道五门盯上,接下来恐怕寸步难行。”
了然蹙眉道。又借题发挥,转头问萧笙:“阿笙,你接下来什么打算?那张纸既然是你家的东西,你也想知道那上面有什么秘密,不如干脆跟我们一起去京城,找那接镖的人问清楚。我们一起赶路,还能有个照应。”
了然这番话可谓说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萧笙找不到拒绝的借口。
他正好也不想拒绝,于是就坡下驴,勉为其难道:“那就这样吧,眼下也没别的好办法了。”
前朝旧事
京城。
高公公侍奉了两朝君王,却一直在高位不落,当然有他过人的政治智慧。此刻他老迈的双腿小步疾走,要在第一时间,亲自给皇上呈上一件器物。
皇上从堆积如山的奏折里抬起头来,不悦的审视着他。心道这高老向来识趣,为何今日胆敢闯入御书房,我倒要看他究竟能呈上来什么宝贝!
高公公恭顺的跪在御前,双手高举,托起一方乌檀木的托盘。托盘上先裹了一层猩红的绒布,绒布中央,安静躺着一支墨色的玉钗。
皇上脸色惊变。顾不上叫高公公起来,自己先扑上去,颤抖的捧起那支玉钗。喃喃道:“这是尺素的东西……”
“是。”
高公公不急不缓的交代事情的前因后果:“承钰公主在定钦一役中被掳走,至今已有二十年杳无音信。奴才知道皇上心里一直放不下,故而令四境时刻关注与公主有关的线索。奴才听闻承钰公主的封号正好应了她的喜好,是个不喜金银珠宝的玉痴。而奴才有幸得了这枚玉钗,其无论是质感还是雕工都是举世难觅的珍品,且一看就上了年头,才会疑心这会不会是公主的东西,故而赶紧给皇上呈上。”
“是,你的眼光没错。”
皇上的龙威碎了一地,盯着玉钗哽咽:“这玉钗你从哪里得来的?”
“奴才已经将这玉钗的来路摸清楚了。”
高公公娓娓道来:“这原是泉州城一个当铺的老板,机缘巧合见了这玉钗,把棺材本都押上,凑足一千五百两银子才拿下。而后他口袋空空,急于出货,转手翻倍卖给了漕帮的贵人。而这种好货,最后一定都会流到京城,毕竟只有达官贵人们,才养得起这样的嗜好。这钗一来京城,就被奴才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