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回村,經過溪邊洗衣裳的姑娘小哥兒們,宋楚雲耳聞了好一陣竊竊議論聲。
不止這些人,連田埂上鋤田的漢子也忍不住好奇抬眼偷瞄,發覺宋楚雲望過來又立刻埋頭苦幹,佯裝沒注意到這個極不好惹的惡霸。
他見狀不由生起點零星後悔,在柳豐村本就已經很不受待見了,如此引人注目,往後想重樹立口碑做點小買賣只怕更難。
不過轉念一想唐恬沒見過自己原本的樣子,那個一靠近他就恨不得縮成鵪鶉的崽,這下沒了滿臉絡腮鬍,該是不那麼怕他了的。
這麼琢磨著,宋楚雲便加快了回去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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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午時,村裡的人家大多燃起了炊煙。在低矮平房門口支起爐灶,鐵鏟往鍋里打轉兩圈,鮮嫩的野菜和自家產的土豆蘿蔔就能散發出香味。
唐恬把小馬扎從屋裡搬出來,坐在院子陰涼的地方一邊聞味兒一邊做草編。沒出嫁前他總喜歡做這些小玩意兒,每逢年節還能拿到集市上賣幾個銅板。
他手很巧,蒲草挑質地硬些的割來,根部浸泡在水裡以防太乾裂開。上頭柔韌的地方幾經對摺、交纏、再調整間隙,最後用剪刀剪去多餘的部分,一隻草編魚就做好了。
蒲草中間有根有彈性的莖,取下扎在魚頭處,那草編的小魚兒就能上下彈動起來。拿在手裡一搖一晃,很有點夏日光景的意思。
「挺好看的,能送給我嗎?」
宋楚雲從院門口踏進,一眼就看中了小夫郎剛做的鮮玩具。
唐恬這般孩子氣的舉動被抓現行,當即臉微微發紅。虧得他早上還說自個兒十七了,不再是個小孩子。
「怎麼,捨不得啊?」
宋楚雲瞧他不說話,便頷笑笑:「餓沒餓?我去做個午飯吧。」
「。。。。。沒。」
唐恬咕噥一聲,也不知是說沒不捨得送他,還是指早飯乾的三碗湯沒消化完。
宋楚雲覺得那小魚兒精緻可愛,遂搶了小朋友的玩具拿來找回童年,可沒晃幾下,就見唐恬楞巴巴的望著自己。
「我就說我長得挺好看的,沒騙你吧?」
小夫郎對上他的眼神,竟是連魚也不要了,提起小馬扎就躥進了屋。惹得宋楚雲後頭一句『我這麼好看你是不是就不怕我了』哽在喉間,半晌找不到出處將話頭給續起來。
眼見人躥進側屋沒動靜,宋楚雲只得摸摸後腦勺,把從集市上帶回來的東西處理了先。
那兩隻野鴨子一隻換了把鋤頭,另一隻被他原封不動的帶了回來,剩下的幾隻斑鳩也沒白便宜鐵匠鋪的中年漢子。
他到鎮子上的私塾門口蹲著點,以八文一隻的價格賣給了下午學的闊氣小少爺。能上得起私塾的家境都比較好,小少爺們沒見過什麼山林野貨,瞧見一團肥啾啾的斑鳩倒還願意拿零用錢買去當個寵物養。
換來的錢他買了點芽苗菜的種子,也就是泡發好的大豆。
要想重樹立口碑,要的就是讓村民們改變對他的惡霸印象。該怎麼做宋楚雲心裡已有了謀算,現在就是要等芽苗菜長起來。
至於院子裡的那片田,換回鋤頭就準備正式動工,他想著把午飯吃完就去田埂上轉轉,總得先學點技術才好自己動手。
主意打定,他便把野鴨子拔毛去皮。
山裡的鴨子不比自家養的,毛硬不說,皮也沒甚嚼頭,只是裡面的肉很勁道,燉出來的湯清熱下火,配上玉米餅不比野兔差多少。
他在院子裡忙活,打側屋的窗邊不時探起張小臉,看也不大大方方的看,瞄上一陣就縮回去。
等宋楚雲轉頭那張臉就不見了,再低下頭幹活那臉又悄悄探了上來。
如此反覆幾回,宋楚雲當真是忍不住笑:「沒做賊的本領就別學賊的習性,我可沒說不給你看,出來好好兒坐著,東躲西藏算怎麼回事?」
主家發話了,饒是唐恬再不情願也得依,他磨蹭片刻,終是從側屋挪到了院子。
「怎的鬍子都沒了還這麼怕我?」宋楚雲刀揚的飛快,那剁鴨子的狠勁看的小夫郎直往旁邊縮了縮。
「不是怕。。。。。」唐恬小聲發問:「你刮鬍子。。。。是因為我嗎?」
「也不全是。」宋楚雲倒很坦然。
「鬍子留著顯老還顯邋遢,一不笑就覺得我凶的很,現在村子裡都沒人敢和我說話了。」
沒人敢和你說話可不單是留鬍子的緣故,唐恬默默腹誹。
「挺好看的。。。。。」
「好看那你躲什麼?」宋楚雲被他氣笑了:「多看兩眼我又不會生氣。」
唐恬聞言低頭不語,他想起之前村子裡的閒話,有人見宋惡霸喝多恐人摔跤跌倒,哪知盯著看得久了些就莫名挨了頓毒打。好在去醫館去的及時這才沒落下病根,只從此以後就沒人敢再多理會他了。
這些事宋楚雲當然是不知道的,他注意力全被小廚房裡的烙餅吸引,連說話嗓音都帶笑:「你還會做飯啊?」
「嗯。。。。會一點點。」唐恬跟在後邊應聲。
小夫郎謙虛,那烙好的野菜餅比宋楚雲烙的要好上太多。不僅每個麵團大小勻稱,裡邊的野菜也事先調佐料拌過,拿鹽保存了原滋風味,吃起來不苦反倒格外清爽口。
許是烙了有一會兒了,此刻留有餘溫,等想吃的時候直接配菜吃或者上灶再熱一熱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