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精于收藏,但是老太太像是没有多大兴趣。如今黄老故去,造个册也好,免得东西丢了都不知道。”
周朗掂量她这话里的意思,没有回话。侍者送菜上来,有荤有素,搭配得十分鲜亮。
两个人都是算计了整天,到这会儿未免前心贴后背,各自略吃了几筷。
言夏又说道:“如果黄家肯拿出藏品来拍卖,是很大一笔生意。去年韩慎出事,整个行业都受影响,今年谁不想来个开门红?如果能谈下来,就算是天历和永嘉联手,也足够振奋人心了。”
“你能代表天历说话?”
“两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这句话无论对天历还是永嘉,都管用。”
这个背水一战的姿态,周朗思忖了片刻,应道:“好。”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买单的时候言夏手抖了一下:五个盘一壶茶,酒都没敢要,四千二。
从前这些花销都走公账。
她打住这个念头。她不去想从前。周朗这个人毫无风度,自顾自把车开走了。言夏招手要打的,想了想,还是乖乖儿找了块公交站牌。到家已经是极晚,冲过凉平心静气写了一件字。
念书时候跟着室友养成的习惯,不写点什么,心静不下来,睡不着。
她现在最重要是睡得着。
过了一周周朗才给电话。言夏都以为没戏了,免不了又往医院跑了次;江华明里暗里敲打;得亏她绷住了没去问,只天天刷朋友圈。这人吃喝玩乐是一样都没落下。她这里煎熬得像热锅蚂蚁。
接待她的是黄照和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自我介绍说:“我姓吴,口天吴,我替黄老打理藏品。小黄先生说你过来做清点?”
言夏听出他的敌意,也不在意——四面楚歌的人不在意十面埋伏。只应道:“是,吴先生。”
还有位在里头等,周朗的助手张莉莉。张莉莉摄影业内知名,是个很潮的美人,气质出众,就是有点冷淡。
言夏从手袋里拿出枚胸针别在衣领上。
吴恪觉得可笑:“多稀罕,不能在家里戴上?”
言夏抓住机会介绍:“随身摄像。”
吴恪一愣,面上讪讪;黄照有点意外:“言小姐也太小心了。”
“一来瓜田李下,不得不如此;二来也是黄老宝贝多,我得防患于未然,不让自己起贪念很重要。”
她笑得俏皮,偏头看张莉莉。张莉莉会意:“言小姐想得很周全——有给我准备么?”
黄照的脸色不是太好看。
三
言夏去年跟韩慎来黄府取东西,并没有进过如意馆。尽管是早有准备,真进了门还是惊喜。
黄老的收藏以金饰瓷为主。金饰这项工艺始发于唐,进技于宋,全盛于明清。金质易脱,唐宋器多半只留下残影残痕;清道光末年,德国人发明“金水”
大行于世,之后便有质地轻浮,成色不足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