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酒还真给她准备了学习笔记。
周扬酒的字很锋利,落笔又透露着随意。整个高一的基础性化学知识都写在了里面,密密麻麻的还有几种不同颜色的笔做区分。
林景听翻了两页,一片极薄的树叶从上面飘落下来,刚好掉在本子中间,林景听合上,心思复杂地放进书包里。
劝退礼物吗?林景听心想。
不过周扬酒这人做朋友,可能比唐牧好很多,虽然他有时候总是呛人。
林景听坐上公交车,抱着书包又开始翻化学笔记,心想这算是和周扬酒结束了吗?虽然林景听也不想承认,但她已经死皮赖脸死缠烂打很久了。一个月马上也要到了,那张生物竞赛,林景听想,或许没有它,她也能上一个很好的大学。
“要不算了……”
林景听咕哝一声。
可是明明嘴上说算了,但心里还是不甘心,林景听也不知道这不甘心究竟来自能不能得到保送,还是没有得到周扬酒。
中午篮球场上没有多少人,高二七班突然要组织一次周会,大家都早早吃饭等着开。只有周扬酒漫不经心地跑到操场拍篮球。
今天天气很好,很适合打篮球。呆了半小时,操场还是没有其他人出现,周扬酒抿着唇收球,临走前他下意识望向曾经林景听常坐的地方。
林景听真的很听话,说不来就真的一次也没来过。
三月马上结束,高三开始组织第一次模拟考试。考完一模刚好是清明,林景听下楼时意外看见前面走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是周扬酒。
他单手提着书包,然后摸出走读生的通行证,通过时忽然往回看了一眼。
林景听就跟在后面,没料想地对上了目光。男生偏头眼眸微抬时的片刻,像极了拍立得上的照片,沉冷中透着几丝无谓,仿佛只是随意掠过一只鸟那样,很快又收回目光转头离开。
林景听蜷了蜷指尖,默不作声地刷卡离校。
这个清明连着周末,高三却只放一天的假,当天晚上住校生们就得回去上晚修。林家没什么要去洒扫的墓地,爷爷奶奶都好好待在乡下,外公外婆也都在城里,林父加班白天都不在,林景听一个人煮了点土豆放在书桌上,上面的生物竞赛题已经写了一半。
休息间林景听手指滑了滑微信,通讯录里没有新申请,周扬酒不会出现在这里。
主界面有个大眼镜狗狗的头像,备注名是杜琦。林景听忽然想起来这是前几天加的周扬酒的朋友,他们除了交换了名字和几句无关痛痒的日常,什么也没有了。林景听点进朋友圈,看见最新一条是今天发布的。
【和兄弟出去玩[附图]】
照片是自拍,一个黑边眼镜的男生举着手机,将旁边几个人都纳入了镜头。中间那个人稍高一些,穿着藏青色的衬衫,正低头看着手机,只露出一头黑短蓬松的发。
忽然间林景听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旧小区的门都老了,推拉都是一阵陈年拉锯的声音。
想着可能是妈妈回来了,林景听正准备起身,下一秒却听见外面传来的争吵声。
“林志扬,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信了你的鬼话,什么体贴什么对人好,全都是假的!”
“陈晓燕,老子对你够好了,除了我谁会娶你这么一个离过婚还带娃的女人。”
“我还不是为了你!是谁勾引我让我离婚的?当初你说的对我好,良心都拿去喂狗了吗!”
林父似乎是气狠了,好半晌才说话:“……过不下去就别过,养你半辈子真是不记老子一点好。”
陈晓燕冷笑起来:“景听马上就高考了,要不是为了她成绩,我早跟你离了。”
林景听的心脏陡然漏掉一拍,手上不知道撞到了什么,烫得很,桌上摇摇欲坠的书顷刻倒了下去。
一团乳黄色的土豆泥落在试卷上,遮挡住了林景听刚刚写下的答案。
林父还想再说话,突然听见厨房旁边的小房间里传来一声杂物落地的闷声,陈晓燕愣了一下,大惊失色地看过去。
小房间的门被陈晓燕小心打开,入目是一个堆满了书的地板。
林景听正低着头整理,陈晓燕看了一圈,小心翼翼地开口,“景听放假了啊,怎么不跟妈妈说一声,提前买点你喜欢的菜。”
陈晓燕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却如同年上四十,头发很久没有打理过,粗糙得随时能炸起来,一双杏眼很大很漂亮,但随着眼皮微微垂下,遮了半只瞳孔,显得疲倦又无力。
林景听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哑声道:“清明就放一天假,我以为你们都不在这边。”
“刚才……你听到……”
陈晓燕不知道怎么开口。
林景听想装不知道也没办法,她抬起眼,雾蒙蒙的眼睛水光潋滟:“我听到了。”
晚饭是一个番茄炒蛋和土豆丝。
三个人沉默地吃着饭,林父吃着吃着开始抽烟,点上烟看了眼对面正吃饭的女儿,默默走去了阳台。
林景听:“妈妈,昨天刚考完一模,明天应该成绩就出来了。”
陈晓燕对林景听的成绩还是很放心,但班t主任的话也在耳边,她尝试说:“要是住学校方便,就过去吧,家里这边吵,肯定不比学校能上自习。”
林景听:“没事的妈妈,我复习起来完全听不到声音的。”
陈晓燕看着乖巧的女儿,没忍住还是多解释了一句:“我刚有点太生气了,跟你爸闹着玩呢,你别多心,好好准备高考。”
林景听这次没做附和,她低头良久,像是鼓起勇气,盯着林母那双略显眼纹的杏眼说:“那你们真的不会离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