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姥姥听着这话多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可毕竟家里的经济来源主要都靠大女儿和女婿,于是她暂时什么话也没说。
沈爸沉默了一瞬,表态说:“这个主要还是看你和你姐姐的意愿。我尊重你们商量的结果。而且我不觉得家里如果同时供你和雨浩读书会有什么问题,毕竟等到惜惜高考的时候,你们俩应该都已经参加工作了,万一有困难这时候也可以回过头来帮她了。”
三个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还没说话的沈妈……
沈妈目光很坚定,斩钉截铁地对姜雨婷说:“如果你是自己对上高中、上大学没兴趣,想早点工作,我会支持你。但仅仅是因为经济有顾虑的话,我希望你不要有什么动摇。我和你姐夫还年轻,今后也还想做生意多挣点钱,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你不要自己给自己背上心理负担,如果违背本心去做自我牺牲,可能会留下一辈子的遗憾。我不希望我的妹妹这样做。”
姜雨婷听得很感动,几乎潸然泪下:“大姐,谢谢你。但这件事还是让我再想想,再做决定。”
蹲在卧室最靠近客厅那面墙下默默偷听的沈惜,脸色不由自主地越来越严肃。
姜雨浩一把抱起了她:“惜惜不乖,9点了还不睡觉,蹲在这儿干嘛呢?”
沈惜咯咯笑着,伸长了圆乎乎的小胳膊去揪他耳朵,佯装打闹得不亦乐乎。
实际上,她内心却在努力搜罗穿越回来前,关于小姨究竟读了中专还是高中这件事的所有回忆。
想起来了……在之前的回忆里,或许还是为了尽可能减轻家庭负担,也或许受了一部分邹明寒的影响,小姨没有读高中,而是和邹上了同一所中专,不久两个人就正大光明地谈起了恋爱。
再后来,两人尽管幸运地被分到了同一个单位,可邹明寒并没有好好对待自己的工作,经常无故地迟到旷工;而小姨则不但兢兢业业工作,还在之后的好几年里坚持学习,自考专升本。
这样努力上进、想要弥补遗憾的她,反而时不时会遭到邹明寒的冷嘲热讽……
沈惜趴在小舅舅背上,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狠狠叹了口气——这次,她实在不愿意让小姨留下一模一样的遗憾。
当天晚上,姜雨婷在高低床的下铺睡得正甜,完全没有察觉到卧室的木门被轻轻推开时发出的“嘎吱”
声。
直到迷迷糊糊中,沈惜温热的小脑袋钻入她的被窝,姜雨婷才半梦半醒地反应了过来:“惜惜,你怎么从自己的床上跑这儿来了?做噩梦啦?”
沈惜踢掉小拖鞋,掖好自己爬进来后散开的被子边,这才回答道:“小姨,惜惜做了不开心的梦,你陪陪我说话好不好……”
她的童言童语还带着点真挚的哭腔和恐惧,演技十分逼真,一下就把姜雨婷弄得很是心疼。
姜雨婷温柔地把她揽紧,揉了揉她头发蓬乱的小脑袋:“好,你小舅舅睡得沉,应该听不见我们说话。外边那么黑,你从自己房间过来怕不怕?”
沈惜像小狗一样在被窝里疯狂摇头:“不怕……哪有梦里可怕。我梦见小姨去了一个不喜欢的学校,老是不开心,每天半夜还在学习,想换到别的学校去。还梦见你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好凶的哥哥,还跟他结婚了……结婚以后天天吵架,他还打人,太可怕了!你天天都哭得很伤心,然后我和妈妈去找你,我们三个人一起都哭得好伤心……”
沈惜所描述的噩梦,几乎让姜雨婷后背渗出涔涔冷汗。
她忽然想起父亲刚病逝,而母亲脆弱不堪,她和姜雨浩却无能为力,最终还是沈妈沈爸撑起了他们的那段日子。
后来,即便姐弟俩搬来了这里,大姐热心、姐夫友善,姜雨婷还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晚缩在被窝里无声地流泪。
再后来,粉雕玉琢般的小娃娃沈惜出生了,这个家变得越发繁杂琐碎而热闹温馨,幼小生命的诞生冲淡了故人逝去的悲伤,大人小孩们对她充满希冀的爱更是将重新生活在一起的他们,黏合得更加亲热紧密。
姜雨婷不由得扪心自问:在大姐、姐夫都表示可以支持自己读高中考大学之后,究竟是什么让自己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读中专呢?
难道是自己一直以来,都不敢完全放下防备心,不敢把自己当作这个家真正的一员,不敢完全依赖大姐和姐夫给予的真诚关怀,才会考虑要不要提早参加工作、自立门户吗?
沈惜所梦见的一切,的确只是未来人生的多种可能性中的一种罢了。
然而姜雨婷意识到,中考结束后的自己甚至不满15周岁,即便读完中专也才接近18周岁,这样的她真的足够成熟到早早进入社会、甚至准备结婚生子吗?
如果就读高中和大学,那她还有充分的时间了解自己,认识他人和世界,尽可能谋求真正适合和喜欢的职业。
而如果就读中专然后接受国家分配的岗位,并在中专或分配单位里所接触到的有限人群中,寻找自己未来的配偶……那就相当于在还不足以做出理性抉择的年纪,早早将自己的未来一锤定音,还真有可能不知不觉走上沈惜噩梦中的那条人生道路。
姜雨婷脑海中的天平,似乎已渐渐有了明显的倾斜。
……
再次返校之后,王思艳和邹明寒也变成了即便在走廊上擦肩而过,也不会看彼此一眼的关系。
没有人问王思艳,但大家都知道她和邹已经分手了。
奇怪的是,这次过了不算短的一段时间后,邹明寒身边都并没有再出现新的女孩。